《美人天下》第177章


走进巷内,李砚靠在墙上,微低着头,也不知在想些什么。片刻后,细微的声响让他抬了下头,巷口忽然有只流浪猫叫了一声急速窜过,迅速消失,四周顿时又恢复了原先的平静。
外头虽是烈日炎炎,寂静阴森的巷内却冷风刺骨,巷口偶有几个行人路过,无意间看到了巷内靠墙而立的李砚,多被吓到,后急匆匆地走掉。
约莫过了两刻钟,李砚终于动了动,道:“既然来了,何妨现身?” 
旋即,一道人影自墙上跃下,闪身到了他面前,速度极快,若非见到人,怕以为是错觉。
来人衣着普通,与街上寻常百姓并无二致,身上带了剑,立于李砚面前时,一手按着剑柄,另一手则握了暗器,只要稍稍一动,暗器与剑便可齐发。看看那面容,赫然是从前排名右相府六大护卫之首的伍一。
李砚嗤嗤一笑,道:“原也不过是试试,没想到确是如此。伍一,你出现的速度慢了许多。”
伍一面无表情,道:“如此处心积虑引我们现身,无非是冲着殿下来的。砚少,请吧!”
李砚还未动,伍一手中的暗器忽然飞了出去,随即听到哐当一声,那暗器便掉落在地。
方才那卖烧饼的男子从不远处的拐角走了出来,手执锋利短刃,站在那巷口看着里头的李砚与伍一。——。
“鬼鬼祟祟躲在暗处偷听,想必也不是什么好人。”伍一冷笑道,“今日我无意与阁下动手,烦请让让。”
烧饼郎回以嗤笑,道:“习武之人,欺负一名文弱书生,未免胜之不武。”
李砚眼尖,看到那人腰侧被暗器割了一道口子,心下便知他与伍一交手并无什么胜算,遂笑道:“这位兄台想必是误会了,此乃在下故友身边的随从,他此举不过是为了带我去见见那久未见面的故友,并无恶意。”
烧饼郎握紧了手中的短刃,凝视他们片刻后,转身便走了。
李砚转向伍一,道:“带路吧!”
伍一望着那空无一人的巷口冷哼了一声,回身,手刀迅速劈向李砚,李砚在来不及躲闪的情况下吃了这么一记,身子软软地倒了下去。
巷外已是日落时分,街上的行人减少,偶见衙门的捕快们来回巡视大街小巷,踏声而过,街上才难得喧哗一阵,随即又归于平静。
富贵客栈内,人群依旧来来往往,与平日并无二样。琳琅正欲唤店小二上壶茶,便见逐风神色不定地闯了进来,身后还跟着一人。
逐风道:“殿下,李公子被人带走了。”
“怎么回事?”琳琅听闻李砚被人掠走,脸色骤变。
“早前属下扮作烧饼郎巡街,意外地见到孤身一人上街的李公子,属下出于安全考虑,尾随在他身后,以便危险时及时救助。后来李公子进了西直路内一条小巷后,遇到了一名武艺高强的男子,他说那是故友的随从,让属下不必多管闲事。”立于逐风身后的那名下属忙回了话。他自知实力不如那人,遂在第一时间将此事告知了逐风。
琳琅与逐风相视一眼,安心之余,又充满忧虑。她沉思片刻,道:“传令下去,让弟兄们即刻离开青州。”
李砚此行本就是为“故友”而来,这位故友,指得便是昔日的当朝右相望苏公子、如今的夙轩衾。被夙轩衾的人带走倒是遂了李砚的心意,但是这么一来,势必会有人知道他们在青州,所以这青州城也不能再待了,待得越久,就越危险。
逐风点头之后,便与那名下属退了出去。——。
李砚睁开眼,便见自己处在一间厢房中,四周景物十分陌生,却不难猜出自己此时身在东勒。
东勒厢房的格局与大毓的大为不同,房内摆设多见陶器,而大毓人从玉与瓷,屋内断然不会摆设陶器。
一名身着东勒服侍的侍女推门而人,见他已经醒来,遂露出笑容,说道:“公子睡了多日,终于醒了。”
“这是哪儿?”李砚坐起身,揉了揉发疼的后颈,心头暗骂伍一下手过狠,他的后颈到现在还觉得酸疼。天下数国,各有各的语言,除了北齐外,其余数国语言相差无几,浅学之便可融会贯通,故而沟通并非难事。
“隋邑。”侍女如实答道。
李砚自是知道隋邑这个地方。
隋邑地处东勒东南部,临近边城淮都,因大毓军队据守淮都,隋邑便成了东勒与大毓军队对抗的重要据点。
东勒大将苏妩现今正是驻守在此处。
侍女见他不说话,又笑道:“公子若是饿了,奴婢这便去端些食物过来。”
说完,也不待李砚答话,转身便走了。
李砚本想开口叫住她,想了想也便任由她去了。
不多时,侍女领着一群人陆陆续续地上了菜,端上桌的菜色盘盘精致无比,速度之迅速让李砚有些佩服。
侍女在桌上摆下了两副碗筷,菜上完后,那侍女领着方才那些下人退了出去。李砚瞄了另一副碗筷一眼,拿起自己面前的筷子,正要下手,便见有人推门而人。
来人走向他,而后在他身旁的位子坐下,道:“砚少,好久不见。”
“一日不见,如隔三秋,如此算来,你我确实是许久不见。”李砚睨他一眼,问道,“你说我该叫你望苏,还是夙轩衾?” 
“我本姓夙,望苏本就算不得什么名字,你若不介意,就唤我轩衾吧。” 夙轩衾微微一笑,手中不见了从前珍爱如命的折扇,斟了几杯酒后,道:“这杯,敬你我故交重逢。”
李砚也不拒绝,抬手饮下那杯酒。

夙轩余敬你我
夙轩衾忽笑问道:“伐们夙国的美食与大毓相比,如何?”
李砚却答非所问,道:“你与从前确有几分不同了。” ——。
“哦?只有几分?”夙轩衾凤眼一挑,“我倒以为是大不相同了。”
“望苏,你还记得我们相识至今多少年了吗?”李砚放下手中的筷子,望着他的眼睛,神情专注而认真。
夙轩衾对他的称呼不置可否,漫不经心地把玩着手中的酒杯,末了敛了笑,声音悠扬,夹着一丝叹息,道:“十四年之久了。”
初识那年,他们尚且年少,或许性子都各不同,却曾相知相惜,生死与共。如今也才过了十四年,一切都变了。
“从前同游衡山之时,我曾笑言年老之时能再与你们一同抚琴煮酒,把酒言欢。如今看来,大无可能了。”李砚轻轻一笑,散落额间的碎发遮住了眉眼,让人看不清他的脸。
“你就当那只是一个梦吧。”夙轩衾轻轻撂下酒杯,笑得着实妖媚,却让人觉得那笑容太过于不真切。笑容之下,却无人能知道他的心中在想些什么。
“你难道就不能——”
李砚话还未说完,便被他打断。他的笑容蓦地变得冷冽,语气尖如利刃,似乎想将听者刺得遍体鳞伤,“你知道这么多年,我为什么而活吗?为了复仇。失去夙国的夙人,就失去了做人的尊严,甚至连猪狗都不如!猪狗尚且存着骨气,可夙人呢,夙人无从选择。他们之中多少人曾试图自尽,却连死都不能。我昔日的家园毁于大毓人之手,昔日的臣民死于大毓人之手,你若是想劝我,大可不必!我与你们大毓有血海深仇、亡国之恨,此仇不共戴天,决计不会因为任何理由停战。”
转眼之间,夙轩衾已经将自己和李砚分得十分清楚明白,也让李砚明白他们之间的这条鸿沟不会因他们多年的交情而消失。
李家载史,这些事李砚自幼在自己书库中熟读到大,又怎会不清楚?早年太祖皇帝曾心软放过了北齐战俘,仁厚待之,最终却被这些人反咬一口,差点让大毓基业付之一炬,故而后来任远大将军选择坑杀夙国三十万人虽极为残忍却也不是不可理解。故而,他明白今日夙轩衾对大毓恨之人骨亦是情有可原。
李砚一手执袖一手拿起酒壶为夙轩衾斟了酒,亦为自己斟满后,端起酒,道:“这杯洒,敬你我往日情分。”
昔年他逃家,遇到了一生引为知己的至交。三年后,其中之一登上了帝位,只可远砚而不可再靠近。现在,仅剩的一个也背弃了誓言,或许下次再见,便再也不是朋友。——。
若说不难过,那必是违心之论。
夙轩衾端起酒,手顿了顿,最后还是喝下了那杯酒。他放下酒杯,什么话也没说便起身离开。
“你若想走,只须知会一声,我会让伍一安全地将你送回大毓。”到了门口,他终是停了下来,道,“不管你们信,抑或是不信,虽然与你们最初的相识是我刻意为之,但后来我与你们一样许之以心,待之以诚,从未有过虚假。若我不是夙轩衾,你们会是我这辈子最后的朋友。如今选择与你们反目,我却并不后悔,因为我生来就是夙国的小皇子,就如你生来就是李家人一样,无从选择。” 
夙轩衾正对着门,面上是何表情李砚无从得知,语气亦十分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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