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幽灵信箱》第19章


谭小影进屋之后,招呼了苟妈一声便向楼上走。郑川正要跟上楼去,苟妈拉住他,在他耳边说道:“输液时把窗开着,免得将医院里的邪气带到屋里来。”
郑川觉得苟妈岂有此理,便狠狠地瞪了她一眼,吓得她连连说就当我没说过这话,便知趣地走开了。
郑川上楼输上液以后,便闭目想着苟妈说他印堂发暗的话,这在民间传说中一直是遇鬼中邪的标志。苟妈在他家做女佣好几年了,从来都说他的面相是大福大贵,他还以为她只会说恭维话,没想到,真发生邪事的时候,她一眼就看出来了。
这两天,那个面色惨白的女人一直让郑川难辨真假,因为他受惊晕倒后,高苇出来却什么也没看见。当时他坚信不是幻觉的依据是,他从办公室带来的梳子和镜子不翼而飞了。可是高苇第二天打电话给他说,这两件东西又找到了,在书房写字桌的抽屉里。虽然在他的记忆中,这两件东西睡前是放在客厅茶几上的,可高苇回忆说,他睡前去过书房,不排除是他自己带进去的。
人的记忆是件非常靠不住的东西。有时,刚刚过去的事情,回忆起来却是那样的模糊;相反,有些已被遗忘的很久以前的事,却突然一下子回忆得清清楚楚。这是人的大脑结构之谜。
屋子里异常安静,郑川收回思绪后才发觉谭小影今天有点异常,她为他输上液后便坐在靠窗的沙发上一言不发,也不找书报看,像一个木偶似的。
“小影,”郑川叫道,“有什么不顺心的事吗?”
“没,没什么。”谭小影掩饰着昨晚的倒霉事带来的阴影,她甚至还尽力笑了一下。
“哦,那就好。”郑川放心地说道。
“你需要用电脑吗?”谭小影看了一眼放在书柜上的手提电脑,郑川输液时经常用它消磨时间。
出人意料,郑川表示今天不需要用电脑。
“你不看看有没有新邮件吗?”谭小影看见电脑便想到林晓月回忆往事的邮件,她现在有一种读到它的渴望,那是一种她十分陌生的生活与情感,对她有着一种莫名的诱惑。
“我已经看过了。”郑川的回答让谭小影意外,“新邮件昨天晚上就来了。”
“哦,我能看看吗?”谭小影冲口而出提出这个要求,仿佛有点迫不及待。
郑川没有说话,只是做了个让她拿电脑的手势。谭小影将手提电脑放在他身边。
郑川打开了邮箱,调出最新的邮件后对她说:“你看吧。很多事我都是读着读着才回忆起来的。”
谭小影俯身凑到了电脑前。
邮件名:往事(6)
还记得那次音乐会吗?夏末秋初,那个晚上的月光银白得使原野有点虚幻。我们一共7个人,3个女生4个男生,聚集在你所在的生产队的晒坝上。那是一次让人难忘的知青音乐会,小提琴、二胡、笛子,还有我们几个女生的歌喉。我们7个人都是一起下乡的,同在一个公社,但相互间隔着好几里地。这个晚上我们在你的住地聚餐,一大盆鳝鱼都是我们自己捕捉来的,还有一大壶米酒,大家碰杯时颇有一点同是天涯沦落人的伤感和豪气。
夜深了,大家都不愿散去。那个音乐会早有预谋,因为会乐器的人都带来了自己的家伙,你也从墙上取下自己的小提琴。我们走出你的屋子,穿过竹林来到晒坝上。月光像雨一样洒下来,我们都有点沉醉。
晒坝上有一个大草垛,我们在草垛旁争相表现起来。先是器乐合奏《花儿与少年》,接着是你的小提琴独奏《梁祝》,优美的序曲,令人回肠荡气的爱情主题,同窗对答、哭灵投坟、化蝶双飞……对着月光拉着琴,你肯定忘记了现实的存在,因为我们看见你拉完琴后眼里有湿湿的亮光。哎,那既苦又甜的青春时光,人只能经历一次,梦醒之后,你在月光中看见的蝴蝶的幻影也消失了。
那个遥远的月夜,我们的歌声飘到哪里去了呢?我们唱《家》《喀秋莎》和《莫斯科郊外的晚上》。半夜过后,大家都困了,得找个地方睡觉呀。大家商议后决定,你住的屋子给3个女生住,4个男生到生产队牛圈旁的草料屋里去睡。
回到你的小屋,我们3个女生挤在唯一的一张床上,又唧唧喳喳说了一会儿话才睡觉。可是我睡不着,望着窗外的月光,我悄悄溜下床走出屋去。我来到晒坝上,那里已空无一人,那堆大草垛在月光下显得很寂寞。我走向草垛时,看见了独自坐在这里的你。
那一个瞬间,我们相互注视着都没有说话,就像知道对方会出现在那里似的。过了好一会儿,你才说月亮都掉到天边去了。我说这叫斗转星移,人就这样慢慢老了。你笑了,说我这样的女孩子是不会老的。我说衰老是自然规律,你说月亮上的嫦娥就从来没有老过。
那是个多么漫长的月夜啊。望着原野上白雾飘飞,我们有一句没一句地说着话,从乡村讲到学校再讲到童年,我们的话题与时光逆行,你还记起了童年的儿歌:“月亮走,我也走,我给月亮打烧酒。”我说我也想起了几句童谣,叫“月亮月亮光光,芝麻芝麻烧香,烧死麻大姐,气死幺姑娘”。我们都大笑起来,在草垛边笑得前仰后合。
天亮前,你在草垛边睡着了,想到天亮后就会有人出现,我不知该怎么办才好。我只得离开草垛回屋去,临走时我将我的外套盖在你的身上,因为月亮已经沉没,寒气正在原野上升起来。
从此,那个月夜就再没出现过。
谭小影读完这封邮件后,久久地沉浸在那片月光之中。她默默地坐回窗边去,心里有种想哭的感觉。那种月光在她的生命中还未出现过,她感到一种渴望和缺失之痛。她有点恍惚,直到郑川叫她加液,她才想起她坐在这里的职责。
她走到床边,一边加液一边对着郑川说:“从林晓月的邮件看,你们那时真浪漫呀。”
“那叫浪漫吗?”郑川说,“那时我们似乎还不懂事,社会也有很多禁忌……”
“现在怎么就一点儿禁忌也没有了呢?”谭小影略带遗憾地问道。
“你还喜欢禁忌呀?”郑川反问道。
谭小影表示她说不清楚这个问题,她只是觉得邮件中看到的事比现在的事更美好。
正在这时,屋里的电话响了。郑川拿起电话,是医院的护士小菲打来的,她要找谭小影说话。
谭小影拿过电话,小菲的声音很急地响起:“12床的那个病人要求换病房,她说她老梦见有个女人来和她争床,她怀疑这病床死了人,所以要求换一间病房。她是你负责的病人,我不知该不该给她换房。”
“哦,”谭小影有点不知所措,“等我下午回医院再说吧。”
这个电话将谭小影带回现实之中,尤其是刚看了林晓月的邮件,她顿时感到真有魂灵飘飞似的。
“是不是林晓月住过的病房出了什么事?”郑川问道。
小菲电话上的声音太大,郑川一定听见了什么,谭小影只得点头承认。
“林晓月。”郑川叹息似的叫道。
《云》杂志社位于文化大厦9楼。下午3点,走廊上空无一人,一间间办公室房门紧锁。如果不是“《云》杂志社”的标志在楼口引人注目,郑川一定会怀疑自己走错了地方。
这就是林晓月生前工作的地方。郑川下决心到这里来登门拜访,是想弄清楚那些神秘电子邮件的来由。谭小影替他分析过,一定是有人在替林晓月发这些邮件。当然,这个设想现在越来越受到怀疑,林晓月的影子游荡在郑川的周围,他必须认真对待了。到《云》杂志社来至少可以了解到不少与林晓月有关的情况。
在走廊中段,郑川终于看见一扇虚掩的房门,他推开门,是一间很大的屋子,摆放着七八张办公桌,但没见一个人影。奇怪,这家杂志社在上演空城计吗?他走进去,在一张靠窗的办公桌边停下,看见桌上摆着一封已拆开的读者来信,信封上写着“《云》杂志社林晓月老师收”。
郑川无比震惊地看着这个信封,林晓月,她还坐在这里工作吗?郑川环视了一遍空无一人的办公室,心里有点发紧。他坐下来,拿起压在信封下面的读者来信读起来。
林晓月老师:
我非常喜欢你主持的“晓月信箱”栏目。我是一个20多岁的女孩,在方城大厦上班。前些时候,大厦的地下停车场死了一个女孩,是被人勒死的。当时,我在议论纷纷的人堆里看了一眼那尸体,并没看清她的脸。结果,当晚我就开始做噩梦。第二天上班,我将车开进停车场后也害怕得手心冰凉。这停车场很大,光线又暗,我好几次看见一个女孩站在柱子旁边,走近后却没有人。进电梯时,如果里面没人我也很害怕,因为死去的女孩就是在这大楼里工作的,我总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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