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仆人呆一呆,摇头道:“没有啊。难道那个人今天又来过吗?”
我应道:“正是。我听说昨天傍晚你亲眼见过他。是不是?”
杨小弟连连点头道:“是的,是的。”接着他便摹那人的衣服状态,并说他的主人听得以后吓得像疯子。我又问他回家去有什么事。据说他的妻子生了一个儿子,傍晚时他趁空回去瞧一下子。”
一会我们已回进客堂。金栋成依旧坐在椅上,双目直视,还是喘息不安。他的妻子站在他的旁边,一只手按在他的肩上,分明伊听得了他的惊呼声音,特地下楼来瞧瞧,这时候正在竭力安慰他。伊看见我和小弟进去,便从后面的另一扇门里避去。
金栋成勉强坐直些,颤声问道,“包先生,怎么样?你——你可曾捉到他?”他的气息咻咻地,脸上也没有一丝血色,
“人不可貌相”,这里是一个额外的例证。这个人又高又大,外表本来很犷暴,谁知他的神烃竟会如此脆弱?他一看见那人,便吓得这个模样,可见他的内心中一定有某种恐怖。可惜的这内幕中的玄秘,他既然不肯说,我也没法看透它。
我答道:“没有捉住。我追出去已经没有踪影。”
他低声说:“包先生,你——你总得想个法子抓住他,我很害怕!”
我安慰他说:“你别这样。我料他看见你这里已有准备,在这一两天内决不敢再来冒险。你的且定定神,别自一起惊慌。我此刻回去,找霍桑先生商量一个方法,以便在最短时期中给你解决这个难题。明天饭后,你可到他的寓所里去听消息。你可知道霍先生的住所的号数?”
金栋成点点头,又向旁边的仆人杨小弟瞅了一眼。“我已经问过小弟,霍先生不是住在爱文路七十七号吗?”
我应道:“是。你准明天去。今夜里你尽管安睡,别再自起猜疑才好。”
我回到霍桑寓里的时候,霍桑还没有进晚餐。他因着血刀的试验没有效果,心中正感到非常闷懑。他留我在他的寓里吃夜饭,饭后又问我经过的情形。我就把所见所闻扼要地说了一遍。末了我又补充些意见。
我说:“霍桑,今天你的料想未免差些了。这件事并不像你所估量的这样简单,实际上确有一个人要和金栋成作难。我相信他们中间一定还有某种不可告人的秘密。而且那幕后人也一定非常可怖,金栋成才如此丧胆。不过金栋成既然不肯说明,侦查时实在很棘手。”
霍桑正在火炉旁边,嘴里衔着纸烟,垂着目光打盹似地听我说。我说完了,他的头仍不抬起来。隔了一会,他才缓缓地举起手来,从口中取下纸烟,他的眼光仍瞧在地毯上面。
他说:“这样看,这件事例也有些兴味。我刚才不是估量错。我觉得那女人的态度有些不自然,所以我怀疑到伊的故事的正确性,至少限度很像是出于误会。现在据你观察,事情是实在的。不过当事人既然不肯把真相说明白,或是用谎言搪塞,我们自然也无从下手。你想一个患病的人谎报病状,医生即使隔靴搔痒地下了药,又怎么能见功效?”
“你觉得金栋成有什么地方说谎不实在吗?”
“是。他说那个要作难他的人,是他的死了的哥哥的仇人,与他本人并没有相干。这明明就是谎话。”
“是啊,我也觉得他这句话靠不住。”
霍桑又说:“根据心理的原则,一个人的内心如果没有内疚的缺陷,决不会凭空白馁。孟子上引曾子告诉他的弟子子襄的话:‘自反而缩,虽千万人,吾往矣。’所谓理直气壮,就是这个意思。假使姓金的话是实在的,他是代人受过,那末他问心无愧,又不是瘦弱无能,又何致于见影心虚,害怕得这个样子?”
我应道:“对,你说得不错。现在你打算怎么办?”
霍桑道:“我们假使能够知道他和那人所以结怨的实在情形,和那怨仇的性质怎么样,那才有线索可寻。若能如此,解决的希望自然也有把握。”
我说:“照眼前的情形看,你说的两个问题就不容易处理。你瞧可还有什么着手的方法?”
霍桑不答,重新把纸烟送到嘴唇间去。他呼吸了几口,疑视着烟端的烟纹续续地上升。他的神气很宁谧。我‘知他正在竭力运思,不便打断他的思绪,只索守着静默。
一会他又放下了烟,微笑说:“包朗,据我意料,这件事像是一件寻常的胁诈案,不见得怎样了不得。”
我问道:“喔,你又来了!何以见得?”
“你想那姓董的两次到金栋成家里去,可是没有动作,又打一次电话给他。那有什么意思?不是只有恐吓一下的作用吗?如果他的目的在图害金栋成的性命,那尽可乘机下手,又何必如此客气,预先打电话通知他?”
“虽然,也许那人另有用意,先吓金栋成一吓,使他心虚神慌,以便容易落手。因为就体格方面说,金栋成不是一个容易对付的人。”
霍桑摇头道:“你的想法太美丽了,实际上不一定可能。你给予姓董的评价太高了。因为你所假定的姓董的用意很狡猾,而且非有些心理的研究办不到。但据你说的这个金栋成像是个粗人,不像会有这样智黔的敌手。另一方面说;他所下的代价未免也太大。他要行凶报仇,势必求迅速了事,以便脱身逃罪。他这样两次虚声恐吓,岂非太不经济?万一目的没达到,却给人捉住了,又怎么样呢?”
理论很正确,辩证也很显豁,我自然不能再辩。
我又道:“照你的话,那姓董的只想诈索,金栋成又为什么如此恐怖?”
霍桑道:“这件事在金栋成的心目中,一定自以为是他的仇人要谋害他的性命,因此才神魂不安。”
“你怎么说他‘自以为是’?难道实际上并不如此?”
“这很难说。就现状论,或者这个人并非姓董的本人,却另有人假冒了,借此完成他的恐吓诈钱的目的。”
“但是他对我说过,他和姓董的怨仇,除他自己以外,没有第二个人知道。谁又能够利用这个机会?”
“这个算不得。金栋成也许故意秘密,假说没有别的人知道,防我们从别方面刺探他的隐秘;或是他的秘密实际上早已泄漏,不过他自己还没有知道罢了。”
“那末你看这件事我们应得对付?”
“我看事情还待开展,这只是一个引子。”
“我们静坐着等待自然发展吗?”
霍桑弹去些烟灰,皱眉说:“要是马上进行,眼前也有一条值得一试的线路。我怀疑一个人——从这个人身上着手。”
我忙插口道:“你说的人不就是那个向金栋成借钱的姓何的?”
霍桑点头道:“是。你总记得金栋成的妻子曾说,他们到上海以后,本来很快乐。金栋成也逍遥自在,可见他心中原没有什么负担。直到那晚在大新戏院里看戏以后,他才发生变态。但那个姓何的第一次去访他,就在他们看戏的前三天。这里面不是有些儿痕迹可寻吗?”
我赞同道:“对。我起先也很怀疑这个人。但金栋成竭力替他辩白,说他并不知情,决没有关系。”
“我们不必听他。就目前的事实论,这个人像是案中的重要角色,决不能因着金栋成的见解就放弃不理。”
“那末假冒的人可就是这个姓何的?”
霍桑丢了烟尾,摇摇头。“这还不能说定,我们也不必先存什么成见。你既然约金栋成明天饭后到这里来看我,
到那时候我们对于这个谜团一定可以更加明眺些。”他瞧瞧炉沿上的小瓷钟。“包朗,回去罢。嫂夫人盼望太久了。
事情并不太紧张,我不留你在这里过夜哩。”
第二天饭后,我依约往霍桑寓所里去。我看见他沉着脸儿,默坐在炉边,模样儿不快乐。我不知他是否因着金栋成的案子,或是那另一件血刀案发生了阻碍,才有这种懊丧的神情。经我一问,才知道这两件案子的进行都不很顺利。血刀经过再度的试验,仍没有确切的结果,因此他不能不另请化学专家去化验。金栋成的案子,他早晨也已出去探询过一下,同样没有端倪。他曾到那云南路方泰栈去找姓何的人。据说那人先前果曾在栈内耽搁过几天,但在一星期前已离栈不知去向。他又往金栋成常到的兴发园浴室里去问过。一个堂倌说,这几天金栋成已经换了浴堂,不再去洗澡。起先每天午后,他总要在浴堂里打一个吨,消磨四五个钟头;并说金栋成性子很躁急,用钱也很阔绰,故而在一般堂倌们眼中,金栋成手里一定很有些钱。
我问道:“你可曾问有人打电话去的一回事?”
霍桑道:“问过的。堂倍说确有这一回事。这电话,使他失去一个好主顾,给予他的印象特别深。因为金栋成接电话以后,形状很慌张,匆匆地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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