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荒原雪 by 沧月》第20章


“我不想让她的手沾上一丝血,我不想让她以后永远不幸福。”听雪楼的女领主突而低下头,叹息了一声,“萧楼主,我们手底下杀了多少人,流过多少血?那样深重的罪孽……” 
她的手已在萧忆情的手心里微微发抖,如同她的声音:“当年杀了霹雳堂的雷氏全家,我已心知罪无可恕;以后这几年跟着你到处征战,杀人如麻,血流成河,更知死后必入地狱。何况拜月教一战中……” 
说到这儿,她话音一顿,不再说下去。 
但萧忆情的目光又变了,低声喃喃道:“拜月教、拜月教……”他神色已有些恍惚,那样的字眼,是他们两人之间心照不宣避讳的话题。迦若、迦若啊…… 
但恍惚中,他还是看见了湖上燃起的大火,看见烈火中的明月,还有圣湖的风暴……冷汗从他的额上渗出,他不由自主握紧了阿靖的手,剧烈地咳嗽起来。他目光停留在她项上那一个破旧的护身符上,神色突然一震——那样深沉殷切的执念、依旧停留在那里。 
顺着他的目光,阿靖下意识的回手,触摸到了那个护身符。刹那间仿佛闪电照亮她的心,向来冷漠高傲的女子,眼中忽然泛起了淡淡的泪光,不再说话。 
萧忆情看见她眼中的泪,心中突然一冷,感觉有寒流慢慢升起,让心都灰了一半。 
他生性高傲专制,一生中以权力地位俯视天下,可偏偏缠身的绝症又让他每时每日面临着死亡,所以他的个性也被深深分裂为两半! 
他重权嗜杀,但他害怕死亡;他无情冷酷,为人极重理性,可另一面又极为空虚寂寞,内心脆弱;他极度重视个人尊严,让全武林臣服于他脚下,可另一面却又在不断地寻找能让他平等相待的人……这分裂的个性,让他变得令人捉摸不定。 
然而,这世上,永远有两个字,时时刻刻刺痛他的心。 
迦若。 
滇南的往事,一幕幕回闪。萧忆情看着阿靖,天性中的高傲冷漠瞬的抬头,压倒了一切,冷冷看了她一眼,站起身头也不回地走出了密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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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禀楼主,左舵主前来拜见!〃 
〃让他进来吧。〃萧忆情在软塌上微微抬了抬手。阿靖在他身侧,将各分舵的文书信件一一过目。她抽出左舵主的上书,看了一眼,淡淡对萧忆情道:〃左舵主此次回楼,还带了九名江南佳丽。〃 
这时,左舵主已上前单膝跪下:〃拜见楼主!属下已将设立扬州分舵之事办妥,而且属下亦带回九名女子,充楼中仆婢之用。〃 
萧忆情从阿靖手中接过名单,看了一看,却也不动声色:〃要知楼中从来无此先例,而且听雪楼既已成天下第一大势力,也要注意安民抚民,岂可以声色自娱?〃 
左舵主略有慌乱之色,忙道:〃属下见其家中贫寒,无力抚养,才出钱买下,并非强掠民女……而且……而且楼主位高寂寞,也……〃他看了一眼阿靖,不敢说下去。 
连下属都看出他的寂寞——萧忆情眼中掠过一丝黯然,不再诘问:〃你先退下去吧。〃 
他对阿靖微笑:〃楼中事务繁多,辛苦你了。〃 
不知怎的,阿靖看见他的笑容,心中却有一阵不自在……因为在他笑的时候,眼睛也是不笑的!那仍是冷冷的冰雪! 
在她和他之间,突然有了无法言明的隔阂。她第一次感觉到,有一种力量已将他们之间的距离渐渐拉开。他依旧对自己信任关怀,可却从每一个动作中,抽出了真正的情感。 
〃左舵主这回走好运了,带来九名美女居然被楼主留下了一人!〃 
〃是吗?想不到。楼主以前对美女兴趣似乎不太大呀!〃 
〃所以说这次左舵主运气好么!〃 
〃不过……奇怪奇怪,楼主不是和靖姑娘……〃 
〃天知道他们怎么了!你没看见这几天他们两个都不太对劲吗?〃 
〃其实呀,从上次打完拜月教回来,就有些怪怪的了。〃 
〃唉……他们大人物之间的事,弄不懂呀!可说句心里话,天下虽大,我看也只有靖姑娘才配得上楼主!人中龙凤,天人之恋……外边不都这么说?〃 
〃唉,别提了……他们吵起来,那才是天下没人劝得住。〃 
风砂坐在花荫下,断断续续听了来往人的话,心往下一沉。 
〃阿靖,是不是因为我和高欢之事让你和萧公子之间为难了?〃风砂回到阿靖的房内,问。正在看文牒得阿靖抬头,笑笑:〃怎么会? 
〃 
可风砂明明看见,她明丽的脸上已颇有憔悴之色。她不由柔声道:〃阿靖,你长我二岁,本当是我姐姐,可我有几句话要告诉你。……〃 
不等她说下去,阿靖止住了她:〃别说了,你并不了解内情——不错,目前我和他是有些问题没解决,不过不关小高和你的事……我们之间有太多的事不能相互理解,以至到了今天,才如此隔阂。〃 
仿佛不愿再深说下去,她转过话题,问:〃你这几天见过小高了麽?〃 
风砂脸微微一热,轻轻道:〃前天还见了一次……但从昨天起,再去找他就不在了。他们说……是萧公子调走了他。〃 
阿靖怔了一下,眼中慢慢有严霜,〃我去和他说。〃 
风砂劝阻不住,阿靖转身进入密室,随即听到了室内开的声音越来越高,似乎双方都有些控制不住。风砂知道双方又为自己争执,心下好生过意不去,不愿让阿靖出来后感到为难,她便悄悄先行退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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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靖冷冷望了萧忆情身边那吓得瑟瑟发抖的白衣美女一眼,口气冷峻地问:“那么楼主你是决计不放过高欢了?”萧忆情倚在软榻上,眼睛没有看她,只是看着窗外下着雨的天空,淡淡道:“——我不让他去杀了叶风砂,已是看在你面子上了。” 
阿靖眼睛里转瞬结成了冰,再也不说一句话,返身就走。 
待她走出了密室,萧忆情突然微微一笑,笑容却颇有凄凉苦涩之意。这时,一直蜷伏在他腿边的白衣美女终于能开口,颤声道:“这位姑娘……好凶啊!” 
萧忆情垂手抚着她丝绸般的长发,叹了口气:“蝶舞,为我跳一曲拓枝舞。”那位名叫“蝶舞”的白衣美女,正是左舵主以一斛明珠从扬州带回的九位佳丽之一。 
蝶舞怯怯地跪着向他恭恭敬敬地行了礼,膝行着退到毯子中央,才站了起来,雪白的纱衣雾般笼罩着她。她才只有十五岁,纯净明丽得象三月的江南,双眸中始终带出了怯生生的表情,仿佛一头受惊的小鹿,让人不忍对其稍加辞色。 
但她的舞却是销魂的。举手投足之间舞韵飞扬,有流雪回风之美。 
舞动中,只听少女开口,轻轻唱道:“锦瑟无端五十弦,一弦一柱思华年。庄生晓梦迷蝴蝶,望帝春心托杜鹃。沧海月明珠有泪,蓝田玉暖日生烟。此情可待……成追忆,只是当时已惘然!” 
歌声在密室中回旋,如同烟一般。 
萧忆情不易觉察的叹息了一声,又微微一笑:“你唱得很好,舞得也很好。好一个‘此情可待成追忆’!”蝶舞这才一惊,蓦的明白过来,跪下惶然道:“小女子无意冒犯了公子的名讳,请公子恕罪。” 
萧忆情淡然一笑,摆摆手:“没什么。我父亲当年为我取这个名字,也是为了纪念我的母亲、从义山诗中取的这句。唉……”他闭目叹息了一声,自语般:“我母亲死时我才只有三四岁。” 
蝶舞这才鼓足勇气悄悄抬头看了这位高高在上的萧公子一眼,仿佛安慰般的,轻轻说了一句:“奴婢也是从六岁开始就没了爹娘……”她自知多言,忙低头:“奴婢怎敢与公子相提并论?公子恕罪。” 
萧忆情睁开眼睛看了舞伎一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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