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飞刀又见飞刀》第14章


‘求求你,千万不要这样子,这样子会让别人笑话的,公孙太夫人留给你。就
让我跟这
位老先生出去走走行不行。’
李先生和老头子都走出去了,公孙太夫人却坐了下来,坐下去的时候看起来好像舒服得
很。
铁银衣盯着她。
‘我相信我没有看错,我相信你一定就是公孙太夫人。’
‘铁总管,你不会看错,什么人你都不会看错的,否则你怎么能维护李老先生的
安全至
今’
‘那么刚才那位老先生呢’
‘他是我的丈夫。’公孙大娘替自己倒了一杯酒喝下去:‘他在他的家族里辈份很高

所以我才会被称为公孙太夫人。’
‘公孙太夫人公孙家族’铁银衣声音中满怀疑惧:‘怎么我从来都没有听说
过’
‘因为这个家族现在已经只剩下我先生一个人。’公孙太夫人黯然说:‘江湖人都知

我这一生中从来没有失败过一次,可是我的先生这一生中,却从来没有胜过一次。’
‘从来都没有’
‘从来没有。’公孙太夫人的声音中带着种无可奈何的悲伤:‘有些人好像命中注定

是个失败的人,不管他怎么骄,怎么傲,怎么强,可是他注定了命中就要失败。’
铁银衣沉默。
在这种忽然间发生的沉默中,他无疑也感受到这一种无可奈何的悲伤与哀痛。所以过了
很久很久之后他才能开口问公孙太夫人。
‘我可不可以说一句话’
‘你说。’
‘我可不可以问那位老先生的大名’
公孙太夫人也沉默了很久:‘你当然可以问,只可惜我说出来你也不会知道的。’
铁银衣闭着嘴,等着她说下去。
又过了很久,公孙太夫人才一个字一个字的说:‘他的名字叫无胜。’
‘公孙无胜’
‘是的,公孙无胜。’
一个一生中从未胜利过一次的失败者,在他夜深梦回辗转反侧不能成眠时,想到他这

生,他心里是什么样的滋味
做为这么样一个人的妻子,在夜深听着她丈夫的叹息声,枕头翻转声,拭擦冷汗
声。虽
然想起来上个厕所,吃点东西,看点书图,却又不忍惊动他的时候,那种时候她心里有什么
滋味
一个失败者,一个失败的妻子。
‘我一点都没法子帮助他。’公孙太夫人说:‘因为他天生就是这么样一个人。’

第十六节
还没有说完这句话,她已满面泪痕。
李坏是跟着这么样一个无可救药的失败者走出去的,公孙无胜既然无胜,胜的当然应该
是李坏。
李坏的运气并不壤。
‘那么太夫人的意思,是不是应该试一试’
‘好像是。’
无论谁也应该想得出,就算不用头脑而用脚去想都应该想得出,这一次才是真正的生死
关头到了。
而且这一次还是非试不可的。

根据江湖中所有能够搜集到的资料来评断,如果说公孙太夫人的成绩能够达到第一级的
水平,甚至可以说是超级的水平,那么我们的李坏先生最多只能说是第三级。
在公孙太夫人的记录中,从来没有过‘失败’这两个字。
可是在李坏的记录中,却好像从来都未曾没有过‘失败’这两个字。
在这种比较之下,李坏还有什么路可走

经过了刚才取人性命于剎那间的凶杀和暴乱后,帐篷里剩下来的人已经不多了,在这些
还没有被吓走的人之中,居然有大多数是女人,一些非常美丽气质也非常特别的女人。
她们的形貌装束年龄也许有很大的差异,可是她们都有一个共同的特点,好像无论遇到
了什么事,都能够保持镇静不乱。
这也许是因为她们都见得多了。
名妓如名侠,都是江湖人。都有一种相同的性格,都不是一般人可以用常情和常理
来揣度的。
在某些时候,名妓甚至也好像名侠一样,能够把生死荣辱置之度外。
满头银发,一身华服的铁银衣。摊开双手,端坐在一张波斯商贾从海外王室那里买来的
浅色桃花心木金锻交椅上。直到这时候,他才慢慢的站起来。
‘二少爷,这一出戏,你好像已经演完了,好像已经应该轮到我了。’
‘轮到你’李坏问:‘轮到你干什么’
‘轮到我杀人,或者轮到我死。’
‘杀人和死,本来就好像一枚银币的正反两面一样,无论是正是反,都还是同样的一枚
银币。’
铁银衣昂然而立,银发闪亮:‘所以现在是生是死都已经跟你全无关系。’
李坏苦笑。
‘这不关我的事关谁的事我求求你好不好,你这一次能不能不要来管我的闲事’
‘不能。’
铁银衣说:‘老庄主要我带你回去,我就得带你回去。要你死的人,就得先让我死。’
‘如果你死了,岂非还是一样没法子带我回去。’
‘那么我先死,你再死。’
这句话绝不是一出戏里面的台词,也没有一点矫情做作的意思。
这句话的真实,也许比一位三甲进士出身的大臣,在朝廷上所做的誓言更真实。
李坏不笑了,彷佛已笑不出。
铁银衣看着他,慢慢的挥了挥手:‘我相信你应该明白我的意思,所以你暂时最好还是
退下去。’
有掌声响起。
鼓掌的是一个娥眉淡扫,不着脂粉,年轻的女人。穿一身用极青极柔的纯丝织成的淡
青色衣裳。
看起来那么年轻那么纯那么温柔那么脆弱,没有人能看得出她居然就是此间的第一名妓

也没有人能想得到她会说出这样的话。
‘好极了,我从来也没有看过你们这样的男人,如果你们真的全都死了,我也陪你们
死。’
青姑娘说出来的话,有时候甚至比某一些大侠的信用更好。
李坏又笑了。
‘为什么有这么多人都想死呢其实我们谁都不必要死。’李坏对铁银衣说:‘只要你
能看住那位拉胡琴的老先生的手,我保证我们都不会死。’李坏说:‘如果这位老先生不出
手,那么我相信这位公孙太夫人到现在为止最少已经死了十七八次了。’
琴声断了,瞎眼的老头子从角落里蹒跚着走出来,他说话的声音几乎比他的琴声更低黯
沙哑。
‘我们出去走一走好不好’他问李坏:‘你愿不愿意陪我出去走一走’
他跟一个一生中从未胜过的人,无论是到什么地方去,都应该是没有危险的。
奇怪的是,铁银衣的脸上却露出了非常担心的表情,远比他看见李坏吞下那颗致命的豆
子时更担心。

夜忽然迷蒙,因雾迷蒙。
这种时候,这种地方,居然还会有如此迷蒙的雾。实在是令人很难想象得到的,就正
好像此时此地此刻居然还会有李坏和公孙老头这么样两个人坐在一株早已枯死了的白杨树的
枝桠上喝酒。
酒不是从铁银衣那里摸来的,是老头自己从袋子里摸出来的。
这种酒闻起来连一点酒味都没有,可是喝下去之后,肚子里却好像忽然燃起了一
堆火。
‘你有没有发现这种酒有点怪’老头问李坏。
‘我不但觉得酒有点怪,你这个人好像更怪。’
‘你是不是想到我会忽然把你请来,请到这么样一个破地方来喝这种破酒’
‘我想不到,可是我来了。’李坏说:‘虽然我明明知道你要杀我,我还是来了。’
老头大笑,笑得连酒葫芦里的酒都差点溅了出来。一个扁扁的酒葫芦,一张扁扁
的嘴。
笑的时候也看不见牙齿。
幸好杀人是不用牙齿的,所以李坏的眼睛只盯着他的手,就好像一根钉子已经钉进去了
一样。
公孙先生那双一直好像因为他的笑声而震动不停的手,竟然也好像被钉死了。
李坏眼里那种钉子一样锐利的采光,也立刻好像变得圆柔很多。
这种变化,除了他们两个人自己之外,这个世界上也许很少再有人能够观察得到。
在武林中真正的第一流高手间,生死胜负的决战,往往就决定在如此微妙的情况中。
可是他们的生死胜负还没有决定。
因为他们这一战只不过刚刚开始了第一个回合而已。

公孙先生就用他那扁扁的嘴?
小说推荐
返回首页返回目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