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第八部:走龙蛇》第2章


鬼真的不是人吗?
那么,酒鬼呢?色鬼呢?衰鬼呢?老鬼小鬼?奸鬼恶鬼呢?
有时候,人比鬼还鬼。
那么,人为什么要怕鬼呢?
也许,人之所以怕鬼,是因为他不知道什么才是“鬼”。
人对他自己不清楚的事物总是感到惧畏的。
只不过,人更不了解的是“人”:
为什么人不怕人?
其实,人最应该恐惧的,应说是人才对。
绮梦本来怕的是鬼。她才不怕人。她一向很有人缘。她当然不想有鬼缘。
──但她近年来已不怎么害怕了。
大概,是“见多了不以为怪”之故吧。
──她倒不是见多了鬼,而是在“疑神峰”的“猛鬼庙”这一带,那么荒凉,那样恐怖,她虽然不是常与鬼为伴,但常处于这般幽异诡秘的气氛下,胆子自然也大得多了。
毕竟,胆量是可以训练的。
但换句话说,像吴铁翼这种“大老虎”,一生只噬人不吐骨头,没料这一次却自动往一个他一直以为只听从他的话、不会背叛他、没有威胁性、但可以尽情泄欲的女人的“陷阱”里跳,对他而言,最可怖的,还是人,而不是鬼吧?
他一生都很有女人运,所以,就算“蛇蝎夫人”与他异离了,但都并不憎恨他;他在逃亡的时候,最不顾一切收留他的,还是那些曾与他有一夕情缘的女子;连他的唯一女儿离离(生母已逝),都尽力维护他,──若不是她舍身相护,他早已给追命、冷血等人逮捕了。
可是,他还是没想到:若他真的到此荒山来,绮梦和她的手足们则一定不会、一定不会放过他!
二 露相的真人
假如吴铁翼如常上来“疑神峰”,入宿“绮梦客栈”,那么,按照常规:一,他一定会跟两三名亲信一道来。
这两三名亲信,都是武功高强、忠心精悍的好手,其中包括了她们只知来其人而未睹其貌的王飞,和杀手无情、稍有得咎于他的人无不给他杀得家破人亡的朱杀家,与毁坏力特强、破坏力更大的唐化,及稳打稳扎、深藏不露的庄怀飞,以及一直常追随身边的呼延五十、呼年也、“风雨雷电”,还有一直跟在吴铁翼身边女扮男妆但任谁都一眼看出她是女儿身的“无惧”汪思、常常追随吴铁翼身后老爱男扮女装但总是让人一眼就看出来他是男子汉的“大畏”高怕飞。
不过,很少说一次这十人都来齐,总是三四人不等,若进入“绮梦客栈”密议之后,吴铁翼总是会在议后找绮梦温存一番。
有时候,绮梦也会拒绝他。
他也并不介怀。
不过,他总是在会议过后,才跟绮梦调情。
绮梦的计划是:
先把吴铁翼和他的手下分开来,再行逐个击杀。
吴铁翼须活抓。
他下来向绮梦挑引的时候,就是最佳时机。
他们本来想下毒。
可是,如果唐化在,谁也毒不倒他。
此外,汪思善于解毒,高怕飞则根本毒不倒。
他们只有狙袭。
──先行制住吴铁翼,万一制不住他的手下时,也可以拿他以作要胁。
计算既定,由于听说吴铁翼大约会在八月中秋前后会来,那也就是她们下手的时候,所以,这行动就叫做:
“猿猴月”。
她们连“行动”的细节都准备好了:
就算吴铁翼带来的是三个最难惹、武功最高的人物,即是:唐化、王飞。朱杀家吧!
她们也早已分配好“猿猴月行动”:先由美丽的言宁宁诱惑朱杀家。
朱杀家一向色迷迷的,看到言宁宁、李菁菁她们就像苍蝇遇着了蜜糖似的,那还是指他的眼色,至于他的神情,绝对比苍蝇还不如,像一只给老鼠胶粘着的蟑螂还差不多。
她们打算在朱杀家色授魂销之际,叫李菁菁一齐施展浑身解数,在他以为色从天降之时,将之夹杀。
铁布衫则对付唐化。
因为他不怕毒。
也不畏暗器。
他是铁布衫。
另外,何文田和张切切替铁布衫掠阵:
总之,一定不放过“破烂王”唐化。
至于王飞,大家都认为他一定会比吴铁翼先来:有时一天,有时几个时辰,他要是来了,自然会在房间里活动,她们早就在房里布下陷阱、伏下暗器,只要王飞一到,一进入六号房,就必定先行中伏。
一旦中伏,中了陷阱和暗器,余事就由胡氏姊妹来料理。
主角还是“大老虎”吴铁翼。
绮梦当然要亲自收拾他。
她当然还需要一个好帮手:
她选择了独孤一味。
──因为五裂神君要比独狐一味更善妒。
那不行。她还要色诱吴铁翼,让他放松戒备,她才能暗算得手。陈觅欢太冲动,太招摇,怕他沉不住气,独孤一味也深爱她,但对她的话莫不唯命是从,她决定选择了“白蝙蝠”来助她一臂。
独孤一味跟五裂神君,本来就是一对活宝,譬如五裂神君喜欢养羊骑龙,但独孤一味就喜欢独沽一味:养狗!
独孤一味战力奇强,轻功高绝,有他襄助,可保不失──万一有失,以他轻功,也一定能救绮梦脱离险境。
像绮梦这样聪明的姑娘,自然懂得先立于不败之境,再从中去制胜、报复、雪恨的!
她们就这样周密的计划好了:
她们正准备迎接一个月明风高伏杀夜。
她们本来就对朱杀家、唐化这些人极为反感:朱杀家妄造杀孽,跟在朱勔身边不知道害了多少良民,侵夺了多少财物;至于唐化,这人破坏力大,是蜀中唐门中的败类,他恨一个人的时候,可以杀一家人、全村人,乃至整个城镇的人。朱杀家杀人还为嗜好,但仍自知残暴;唐化则不。
他杀人,还振振有词,毫无愧咎,一副替天行道的样子!
至于吴铁翼,本来就是贪污敛财、杀人放火的巨恶大愍,这只大老虎不打,还打哪只小耗子去?
于是,她们齐心合力,要干这件事。
办好这件事!
这次一场义正理足、俯仰无愧的出卖和伏袭!
她们大约在初一定计,初三,一切布署已大致底定。
到了初四,独孤一味也受邀参与了她们的计划,他当然乐意去助绮梦一把,但也提到了一件他引为隐忧的是:
他打听到五裂神君这一次将提早上疑神峰来。
陈觅欢之所以会提早上来(本来每人主管疑神峰三年,现在离“交接”的时间还有三个月),大概是忍无可忍了,要跟独孤一味摊牌,说定如何瓜分、甚至独占“野金镇”、“猛鬼庙”的地盘──当然,更重要的是绮梦姑娘。
五裂神君一向都比独孤一味沉不住气。
陈觅欢一向是那种:喜欢做大事,讨厌干小事,但偏偏又是那种大事干不成,小事不屑做,幻想一夕网一年吃不完的鱼,偏偏又不肯出海;期望一朝登峰造极,偏偏却连步也不肯移的人。哪门热,他就赶哪门。有的时候,他听说王小石喜欢收集石头,江猢上兴起一阵奇石、水晶热,他也去搜寻奇石晶花,不过,他千辛万苦搜寻得来的,也不顾恤、把玩,一抛就丢到角落,任其发霉、生苔、封尘不理。有段时候,他沉迷于赌,赌得昏天黑地、日月无光的,不但倾家荡产,连“四分半坛”也几乎押出去了,要不是“四分半坛”的两大领导人:陈开心、陈放心,为他赎身,他几乎就“流连赌坊”中卖了身,当成护院、打手、小头目,永不翻身。
他就是沉不住气,不肯拓荒,偏想当园主;不愿卖力,又想撷月亮。熬他受不了,熬他忍不了,连闷声苦干他也坐不下,挤倒是他不怕,所以在练武一节上,有一得之长,武林中对他那神秘诡异的武功,倒无有不头大的。
除了一样。
他们是每三年换一次“班”。从孙绮梦十九岁出门,入江湖,到现在,总共是换了四班。有一次,到五裂神君跟绮梦在一块儿的时候,陈觅欢在每次跟绮梦行房之后,都着人送给独孤一味一只羊。
一只小羔羊。
独孤一味接到小羊,羊耳上粘着一张纸条,几个歪歪斜斜的字写着:
我们又花开富贵了一次
有时候,还写着:
我们又贡上开花了一次
有的时候,更过份的是:
我令她又罗刹鬼叫了三四次,如何?
写得何等沾沾自喜、洋洋自得,在独孤一味看字条的时候,怀里的羊,偏又“咩──”的叫了一声。
气得他终于沉不住气。
第一次──他比五裂神君火躁、毛躁、暴躁、忍不下这口气!
他毁约上山。
上山找陈觅欢决斗。
这一场打得山上飞砂走石、日月无光。
但是,到底还是让绮梦调解开来了。
绮梦调解的说法是:
“你们谁打赢了又怎样?你要是打垮了五裂神君,‘四分半坛’要是派‘四白神君’詹解愁来接替,岂不更仇深似海?你若是杀了独孤一味,‘太平门’中的总舵主梁密佐过来取而代之,岂不更糟糕透了?既然谁死了都没好处,至少你们两人还可以相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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