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致我不亲爱的孟先生》第96章


一顿饭大多是他们俩在说话,谈论的是他们共同认识的某几个公司老总,我坐着听,没什么兴趣,好在大家都熟透了,也不尴尬。孟潜声问了我的近况,我照实说了,关庭又讲了许多老周和其他公司的八卦,尽拣好玩的说,逗得我们直笑。
桌上我和孟潜声的目光一直没有意外地碰撞,大约出自多年的默契。
饭后关庭开车回家说送我们,我说这儿离我家不远,准备走回去。孟潜声问我住哪里,我心头一跳,不自觉报出了地址。他点点头,说:“我的酒店离那儿不远。”
关庭的笑容都快挂不住了,扒着车窗望我,似乎只要我一开口,她就能立刻把孟潜声装车打包。
结果我说:“既然顺路,那一起吧。”
九月底的夜里风大,幸好穿着西装,暂时感觉不到冷。桥都快走到头,孟潜声终于开了口:“你精神最近怎么样?”
“都还好,一直吃药,没怎么复发。”
他点了点头。这种沉默又持续了半路,我问:“你工作顺利吗?我听说金融业最近好像不太景气。”
“确实有一点儿。”他笑了笑,“大市场不好了,再这样下去就要喝西北风了。”
我也笑:“干金融哪有饿死的?我才是靠天吃饭。”
他忍俊不禁,路灯的光线恰巧落在脸上,其中一只眼睛被照得格外亮,那目光酷似一支洞穿心脏的小箭。
我毫无来由地想起古龙的《情人箭》。箭是情人箭,箭上是销魂奇毒。
“这儿附近有超市吗?”他问。
“紫山饭店背后的路上有一家小的超市。”
“我就住在紫山,没看到过。”
“要走到后面,绕过去的那条街。你从紫山后门……”我正想着怎么解释,留意到他的笑容,忽然明白他是想我陪他去。
我收住了话头。他望着我,还是笑吟吟的:“怎么不说了?”
心里忽然升起一股恼怒,我说:“酒店旁边应该有二十四小时的便利店吧,我想先回去了。”
“我送你吧。”
“不用了,不方便。”
他终于没再坚持:“好吧,你路上注意安全。”
回到家里,我越想越觉得他是有意戏弄我,不觉心头火起。
孟潜声这个混账。
恼是真恼,骂是真骂,骂完了却按不住展开的嘴角。
想也是真想。
半个月后,看到孟潜声的短信,我差点从椅子上跳起来。老周闲得没事儿,正在亲自复印东西,朝我一掀眼皮:“怎么啦,信用卡忘还了?”
我讪讪坐了回去,说不是。
他走到我桌前,举着两张金鱼的图片,认真问:“哪个好看?”
“都好看,喜庆。”
他扫我一眼,不满道:“女朋友发短信?心都被勾走了。”
我干笑两声。
我想不通孟潜声为什么突然约我吃饭,心里觉得不妥当,却管不住脚还是要去。
难道是为了跟我偷情上床?
想到这一层,我自己先笑出来。孟潜声最好千万不要提这个要求,因为我肯定没法拒绝,可我又不想因为上了一次床就被钉在道德的耻辱柱上。
越想越好笑,一出公司大楼,就见马路边停着辆型号熟悉的大奔,定睛再看,车边站着的不正是孟潜声?
他似乎早就看见了我,一走近,他就笑道:“想什么这么高兴?”
我当然只能摇头,左看右看,却不见关庭。孟潜声解释道:“关庭没来,我借她的车,方便一点。”
上了车,我问:“又来这边出差?”
他说:“休年假。”
我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我听同事说,城西有家菌菇火锅不错。”他打开导航,“吃这个行吗?”
“那家好像有点远。”
他看向我:“你晚上还有安排?”
“没有。走吧。”
我们要穿城,今天周末,市中心堵得水泄不通。音乐电台的音量被调得很低,我想开车窗,发现被锁了,孟潜声见状,帮我放下来:“太闷了?”
“不是。”我抽了根烟出来,夹在指间晃了晃,问他,“你要吗?”
他摇头:“戒了。”
我把车窗开到最大,以免烟味熏到他,几句话在心间翻来覆去地滚到烂熟,决心还是不要拐弯抹角,或许是不愿意跟他玩那些你进我退的油腻把戏。正要问,他却先一步开口:“我跟方雯倩分手了。”
我一愣。
他也从我的表情里发现是自己会错了意,笑得颇有几分自嘲:“我以为你要问。”
车厢里假装出的旧友重逢的亲切氛围荡然无存,电台的音乐此时大得刺耳,孟潜声伸手将它又调小了一些。我怔了好一会儿,回过神时,烟灰已挂了一长截:“什么时候?”
这话问得不好,但我就是想知道。
“差不多半年了。”
我轻轻“哦”了一声,心里一时间涌过百般情绪,觉得自己的回应太过讷讷,又不知道能说什么好,最后故作轻松地问:“因为她长得不像邱淑贞吗?”
孟潜声睇我一眼,笑了出来。
饭馆大堂里相当热闹,点好菜,孟潜声问:“你要喝酒吗?我开车不喝。”
原本我也想说不喝,但又心痒,还是要了两瓶啤酒。
席间我们只聊些无关痛痒的话:烦人的工作,酷爱养金鱼的老板,本地专坑外地人的小吃街,城郊香火旺盛的寺庙,徐苗又迷上了炒股投资,三天两头地让孟潜声参谋参谋……有那么多的事情可以讲,衬得一两年的生疏微不足道,记挂这一两年的我仿佛更是小肚鸡肠。
吃到大半,桌上的手机震动起来,来电显示温卓。我下意识瞄了眼孟潜声,他正在盛汤,并没有看我,我接起来:“喂?”
“你在哪儿呢?周末了也不知道给我打电话。”
“我在吃饭。”
“我也没吃,一起。你在哪儿,我开车过去。”
“我跟别人吃呢。”
孟潜声的目光已经滑到了我脸上,若有所思。我别开脸,侧对着他,温卓问:“谁啊?”
“你不认识。”我说,“先这样,明天我空了给你打电话。”
温卓被敷衍得不高兴,气冲冲地抱怨一通,撂了电话。我撞上孟潜声的目光,他微微一笑:“吃菜。”
我觉得自己被他看了个对穿。
吃完出来,我说自己打车或者坐地铁,孟潜声一定要送。坐在副驾上,车窗都放下来,秋夜的冷风吹得人脸冰头热,我像犯了躁狂似的,莫名的兴奋,血液流得飞快,止不住地想把乱糟糟的心思一股脑儿倒给开车的人听。
胸闷得发慌,我扯掉领带,衬衣扣子也解开了。孟潜声把他那边的车窗也放到底,问:“还热?”
“没事儿,好了。”
手机又一震,我以为又是温卓,结果是新股中签的通知短信。我突然想到,随口问:“你现在还买股票吗?”
他应了一声:“怎么了?”
“我之前买的医药股和军工,最近行情不太好,也不准备补仓了,干脆直接卖出来买别的。你有什么建议吗?”
“月初出了那个药改政策,确实影响挺大,有消息的早都抛出来了。我觉得的话,你可以看看银行股,比如……”
孟潜声的话听着听着,我就不知道在讲什么了,只听得见他的声音,听不懂他的内容。反而是他原来在床上说过的情话,一一清晰地回响。后脑紧紧贴在椅垫上,那些话却像渴血的水蛭,发疯地往皮肉里钻,游走在血管里,引出阵阵抓挠不到的细痒。
我发觉自己有点硬了。
见我一直不搭腔,孟潜声停下话头,笑问:“把你说困了?”
“我头有点晕。”我飞快地扫了一眼方向盘,根本不敢看他的脸。
“不舒服?我开慢点。”
“没事儿,你开快点儿吧,我想回家躺躺。”
再跟他待下去,我真担心自己会发酒疯当着他的面自慰。
汽车停在我家小区后门的小街上。这条街不分昼夜都很清净,现在还不到十点,连人影都不见。车子熄火后,车里静得我可以清楚地听到自己的喘息声。
“谢谢,改天我请你吃饭,先回去了。”
我正要推门,他叫住我,问:“你现在有男朋友吗?”
我一怔,酒像一下子醒了:“你问这个干什么?”
他像是被问住了,半晌道:“抱歉。”
我右手还扶在车门上,烦躁地叹了口气。有时两个人太熟悉真不是什么好事,生活难免需要谎言来遮一遮丑。
“你问这个是有复合的打算呢,还是只想知道能不能跟我上床?”我说,“总不该是为了满足好奇心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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