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河神·鬼水怪谈 作者:天下霸唱》第37章


哥儿俩跟海河浮尸打了十多年交道,看见河漂子早已见怪不怪,丁卯的肚子立时不疼了,他同郭师傅蹿出草丛,下到河里抓住那具浮尸,天黑看不清,拿手一碰感觉不对,只是个人头,没有身子,份量也轻,再一摸才摸出是半个西瓜皮,半夜在河上漂过,看起来跟个死人脑袋一样,丁卯骂声倒霉,随手将西瓜皮扔到河边,哥儿俩正想回去,就看桥墩子下的水面上,突然冒出好大一个脑袋,脸上蓝一道红一道,分明是在河里泡烂的浮尸。
【七】
郭师傅和丁卯在河里看见这么个东西,惊得咋舌不下,那淹死鬼在河面上看见有人,同样打了一愣,随即一猛子扎下水。郭师傅和丁卯心想:“没准是下完雨天气闷热,海河里的淹死鬼上来透气,既然今天撞见这东西,可不能让它逃了。”俩人打个手势,也扎下河去追,他们身上带着防水电筒,在河里打开,照见那东西往河底下逃,河底淤泥水草中黑乎乎好像有个洞口。
郭师傅和丁卯那水性,当地找不出第三个能跟他们比肩的了,没让淹死鬼逃进河底的洞里,抓起来拽到河边一看,却是个瘦小的汉子,穿着水靠,戴了鬼脸面具,已呛水呛得半死,等公安人员赶到,海河淹死鬼一案就此告破,原来铁道桥中间一个水泥桥墩子里有密室,这座铁道桥,最初是比利时人设计建造,横跨海河,日军侵华时经过改造,桥墩子里挖空了,留下射击孔,相当于一个碉堡,作为防御工事,日本无条件投降之前,把桥墩子碉堡的入口和射击孔全给堵死了,解放后有特务在河底凿开了一个洞口,利用桥墩子中的密室,放置电台炸药武器,那密室在水面上头,入口却在河底,仅有两根隐蔽的铁管换气,谁都想不到水泥桥墩子里面可以躲人。
特务利用海河里有淹死鬼的传说,套上一个草台班子唱野戏用的无常鬼面具,每隔几天潜进桥墩子里发报,铁道桥两侧没有住家,万一遇上谁,别人看见他吐出半尺长的舌头,多半会以为是海河中的水鬼,不是当场吓跑了,也会吓得失去反抗能力,前些天下河游泳的工人,还有那个送饭的孩子,全是因为撞见了他下河发报,被他拖到河里溺毙,几天里接连害死两条人命,他心知这个地点会让公安盯上,想趁桥墩子里的密室没被人发现,尽快把电台和炸药转移走,这天下雨,他估计铁道桥附近不会有人,没想到不走运,刚下河便被水上公安擒获。
河底电台这件案子一破,也传得到人尽皆知,老百姓们又说郭师傅在解放前就是“河神”,如今还这么厉害,只要有他在,海河上没有破不了的案子。
郭师傅可不这么认为,他跟丁卯说:“咱俩蹲守的位置并不好,特务是从对面下到河里,桥墩子下边又是个死角,根本看不见他,怎么这么寸,阴错阳差有块瓜皮在河上出现,让咱俩误当成浮尸,急忙下河打捞,刚好撞上特务从桥墩子出来。”
丁卯说:“二哥你不说我不觉得,你一说我也觉得真寸,放屁扭腰——寸劲儿。”
郭师傅说:“反正这天底下的事,是无巧无不巧。”
这些话传到老梁同志耳朵里,老梁不太高兴,拉下脸来说:“老郭,眼下是新社会了,可不该再有因果报应的旧思想,照你说那块西瓜皮是冤鬼显魂,帮你抓到凶手破了案?”
郭师傅道:“梁大人,我可没说有鬼,只不过说了句无巧无不巧。”
老梁没听懂:“无巧无不巧?怎么说?到底是巧还是不巧?”
郭师傅说:“你啊,仔细想想这些事,没有什么凑巧,也没有什么不凑巧,说到底,全是命。”铁道桥河底电台一案刚破几天,还没等到结案,海河上又出了一个案子——人皮炸弹。
第十三章 人皮炸弹
【一】
五十年代初,新中国刚成立不久,社会仍处在军管过渡时期,安全方面的事由军队负责,虽然有公安局,那些公安侦查员也大多是军人出身,比如老梁这样的进城干部,对城里的情况和侦破案件不够熟悉,他听到一些社会上对郭师傅的议论,觉得这问题不小,专门找郭师傅说这件事,可是两个人想法不一样,怎么说也说不到一块。
老梁是一本正经,反复强调,河底电台这个案子很快告破,首先取决于国内革命形势一片大好,其次是上级领导指挥有方,最后是公安机关付出相当大的努力,但绝不能归咎于因果报应一类的迷信原由,还有“河神”这个绰号,也不好。
郭师傅从不敢让大伙把他称为“河神”,提起这个称呼准倒霉,命里受不住,奈何跟着起哄的人太多,可也没法跟老梁明说,只好给老梁一只耳朵,心想:“你说什么我听着,等你说完我走我的。”
等老梁唠叨完,已经是晚上七点多了,夏季天黑得晚,这时候天还亮着,正是吃晚饭的当口,郭师傅和丁卯接连在铁道桥下蹲守了几天,没少吃苦受累,好不容易破了案,想去吃份爆肚,当是犒劳了,因此没去食堂吃大灶,所谓爆肚即是爆羊肚,东西简单,平民百姓也吃得起,吃饭却讲究,用羊肚加工成“板肚、肚葫芦、肚散丹、肚蘑菇、肚仁”等等,除了羊肚新鲜,功夫全出在一个“爆”字上,要爆得恰到好处,又香又脆,会吃的主儿吃爆肚,总要喝二两。
他们俩人蹬着自行车前往南大寺去,南大寺是清真寺,胡同深处有个不起眼的清真小馆,解放前卖爆肚和各种各样的回民小吃,门口有块爆肚冯的铜匾,当初店中只有五张半桌子,一个师傅一个伙计打理生意,别看这么一个小馆子,却经营了上百年之久,解放初期物资匮乏,改成国营后只供应少数几种,坐下要了两碗爆肚,丁卯问道:“哥哥,今儿老梁找你说什么事说到这么晚?”郭师傅说:“他那些话,我也听不明白。”丁卯说:“那就别多想了,今天这爆肚不错,看来饿透了吃什么都香。”郭师傅说:“爆肚冯啊,这错得了吗,老年间,住在北京城里的庆王爷都要专程到这吃水爆肚。”丁卯不信:“王爷会吃这玩意儿?”郭师傅说:“怎么不吃,你以为王府里吃什么?”丁卯说:“我没那份见识,二哥你知道?”郭师傅说:“我有个老街坊,会打通背拳,曾在庆王府做过护院保镖,我听他说过。”丁卯对此十分好奇,问道:“哥哥你给我讲讲,王爷怎么吃饭?”
郭师傅说:“兄弟,王府里跟咱老百姓家里吃饭不同,王爷是一天五顿,早上起来先练一趟剑,练罢更衣,到书房吃早点,比如马蹄烧饼、油炸果子、炸糖果子、螺丝转、粳米粥、冰糖脂油猪肉皮丁馅的水晶小包子,有街上买的,也有府里做的。”
丁卯说:“原来王爷早上吃这些早点,中午吃什么呢?”
郭师傅说:“到中午吃晌饭,无非是面食米饭,要和当天的晚饭岔开,不能吃重了,下饭的是六盘八碗两汤,这是热的,外带四个小冷荤,松仁小肚、牛羊酱肉什么的,作为下酒之物,有时也吃煮白肉和肉汤饭,天冷的时候吃羊肉涮锅子,下午四点来钟,王爷睡一觉起来,要吃下午点心,面茶、茶汤、豆汁、烫面蒸饺、熏鱼火烧、馓子、薄脆、糖麻花,趴糕、凉粉,也不麻烦,随便吃两口,要是赶上府里有朋友在,这顿就讲究多了,至少是两干两蜜四冷荤,一大碗冰糖莲子,四盘饽饽菜分别是炒榛子酱、炒木樨肉、鸡丝烩豌豆、烩三鲜,就着黄糕和提褶包子吃。”
丁卯说:“王爷可真会吃,晚上这顿饭又是怎么个章程?”
郭师傅说:“晚饭和晌饭一样,主食不同罢了,夜里十一点前后吃夜宵,随意垫补垫补,馄饨、花卷、爆肚、糖三角,配着放在冰桶里存下的冷荤下肚,吃完这顿夜宵,家仆端上一杯新沏的小叶香片,略饮几口,有本修本,无本安歇,庆王爷除了喜欢吃爆肚冯,隔三差五还经常去砂锅居白肉馆,前清祭神用整牲口,放在特大的砂锅里白煮,那叫祭神肉,乾隆年间这路手艺流传到民间了,有位师傅在瓦缸市使用大砂锅煮白肉,砂锅最能保持肉的原味,而且上至达官显贵,下到贩夫走卒,无一例外地认为吃上一口祭神肉,是莫大的福气,因此这家白肉馆的砂锅肉,每天做多少卖多少,人家一位师傅带俩伙计,每天夜里做白煮肉,早晨开卖,不到晌午就卖完了,一卖完便摘幌子收摊,所以说砂锅居的幌子——过时不候。”
一九四九年全国解放以来,郭师傅和丁卯的纸活儿不让扎了,在海河里打捞尸体,也没了犒赏,更没有混白事出大殡的机会吃喝,俩人馋得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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