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要跟着我》第19章


一阵阴风卷着糜烂的气息从入口处迅速地吹过,值班室的管理员好奇地探出头,看到无人的电梯门自动地缓慢地打开,像迎接到了什么人,又缓慢地合上。
管理员低声骂道:“这老电梯,总是出毛病。”他又把头缩回去,在这个凄清的夜晚懒散地守卫着这栋不设防的旧楼。
电梯的红色数字一格格跳动着,宛如一颗有力量的心脏。
电梯停在六楼。喑哑的开门声,正在走廊上烧纸钱的张太太抬起头望过来。
没有人走出来。电梯门哑然地关上。
阴凉的地方,逐渐漫溢出来的湿气慢慢笼罩了整个空间。似烟如雾的空气在地面上缓缓流动,淹没了火盆,淹没了穿着拖鞋的脚。张太太站了起来,她张开怀抱,流着泪,哽咽着说:“儿呀,是你回来了吧。快让妈妈抱抱。”
一抹黄色的身影出现在走廊的尽头,向她慢慢走过来。那抹身影走得很慢,好像拖着沉重的脚镣,逆光中的轮廓僵硬得如一具尸体。身影走动的声音很生涩,是塑料特有的摩擦声。
“宝贝,是你吗?”
张太太激动地朝那抹身影呼唤,回答她的是小孩嘻嘻的笑声,阴冷得连空气也颤抖起来。
那抹身影突然停了下来,拍起手中的皮球,有个声音在欢快地唱起童谣:“呈沉剪,呈沉包,呈沉糯米叉烧包。赢左吾食香口胶,要食豆沙包。”
张太太有点失望。这不是她儿子的声音。这是一个小女孩的声音。
这么晚了,这小女孩还在玩什么?
她懒得理那孩子,又蹲下去继续烧纸钱,然后是纸扎的玩具、房子等等。她要宝贝儿子在阴间也要过得好好的。
还有,她不会让儿子白白枉死!姓游的杀了她的儿子!她要那家人血债血还!
张太太咬牙切齿地想,脸上憔悴的肥肉激动地抽搐起来,心中体验着那种大仇得报的快感,热血逼红了她的眼睛。
她听到走廊那边的孩子一边拍着皮球,一边问道:“一起玩,好吗?”
她不理。当所有的东西都在火盆里烧成灰烬后,张太太转身走回客厅。进门之前,她瞥了一眼走廊,那个穿着黄色外套的小女孩不知何时消失了。
但走廊上还回荡着那种嘭――嘭――的拍皮球声。
张太太关上了门。她坐在客厅的沙发上发呆,涣散的目光没有焦距地盯视地板,突然,她看到了什么,猛地直起身子。
委靡的灯光照射下,只见地板上有一行湿漉漉的脚印,从门口径直地延伸到电视机前才消失。张太太立刻环顾起四周,紧捂住激动的心口。这是一双小孩的足印。没错的,是她的宝贝儿子回家了。
不要跟着我 第四章(2)
头顶缓缓转动的吊扇打下来悲凄的风。
“儿呀,是你吗?是你吗?应应妈妈呀!妈妈等你等得好苦!”张太太着急地叫唤起来。
空旷的房间里,母亲对儿子的召唤久久回荡。
张太太最终不敢做任何事,她怕破坏了与儿子难得的重逢。
她期待着,儿子会再度出现。
被黑夜封闭的房间里,幽森的危险的气息将这里模糊不清的灯光抹得犹如浩渺城市中的孤岛,遥远的荒芜。
闷热的夏夜在南方潮湿的气候中破裂,一条一条纹路地绽开。
这个时候,房间里的所有电器像被赋予了生命。电饭煲、微波炉、榨汁机……几千几万伏的电流鞭击着它们的身体,连天花板的吊扇也疯狂地转动起来。
房间里刮起了大风,张太太的头发被吹得很乱。
突然,嘣的一声,是什么断了。风砸了下来。
所有的电器都安静下来,继续保持着冷漠的表情,袖手旁观黑夜里鲜血的糜烂。
一双深黑的眼睛平静地在黑夜中眨了眨。
这栋旧楼的第二宗命案。
张太太倒毙在客厅里。她那个出差的丈夫早上回来的时候,打开门,看到老婆倒在地板上,如同赎罪忏悔的姿势,而她的脑袋已经被掉下来的吊扇劈开一半。
死尸发出臭气。血液在空气中发霉。
张太太死得比小胖更惨。那些赶过去看热闹的街坊们吓得几乎把五脏六腑都呕出来,走廊上瘫坐着脸色苍白的女人,神志不清地喃喃道:“我这辈子再也不敢看死尸了!”
警察又是很快地过来勘察现场。
房间没有外人进入的痕迹,而导致张太太死亡的显然是那顶掉落的吊扇。吊扇上沾满了死者的脑浆和血迹。估计也没有哪个凶手把吊扇当作凶器的。警察们很快便得出跟小胖死亡同样的结论:纯属意外。
这样的意外的确罕见。
而且,法医鉴定现场后发现房间里所有的电器都烧坏了,可见当时的电力严重超出了负荷,连电视机也爆炸了,屏幕的碎玻璃撒落现场,只剩下一个黑糊糊的框架。乍看之下,好像谁从电视机里爬了出来似的。
也就在那天早上,整栋楼因发现张太太的尸体而惊叫之前,吃早餐的时候,乐仔突然开心地对愁眉苦脸的游悠说:“姐姐,你放心,张太太不会再来骂你了。”
“为什么?”她当时疑惑地问道。
“我不知道哦。阿莲昨天夜里来告诉我的。张太太是坏人,阿莲不喜欢她。”
现在回想起来,游悠才明白那句话意味着什么。
小胖死了,张太太也死了。他们都是她很讨厌的人。
事情过去了一段时间,游悠才慢慢地从恐惧中恢复过来。
这些天她都没有去上舞蹈课。雯老师特地打电话来询问情况,她只推搪说自己病了。
舞蹈班的课程她已落下许多。
这天早上的阳光温暖得像母亲的手在抚摸,城市的线条在蓝天下变得柔和。游悠背着包走进明净的更衣室,她一边换上训练服,一边想着待会儿要找杜佳君帮她开开小灶,好赶上课程的进度。
当她换好舞鞋,坐在椅子上时,她听到杜佳君和花琪珍讨论着向更衣室慢慢地逼近,语气里的愤怒像闷热的暑气一样愈演愈烈。
“本来我想请他去看周五首映的电影,没想到被他拒绝了。”
“哈?那个家伙也太不上道了吧,连你也被拒绝啊?他别以为长得帅就了不起!”
“不是这样的……他说,他不能接受我,是因为在这之前已经有女孩向他表白了,而他接受了。”
“哇噻,那真可惜……”
不要跟着我 第四章(3)
“可惜个屁!是我自个儿笨,没带眼识人!你知道那个向他表白的女孩是谁吗?”
“哦……啊,难道是……不会吧?她不是发短信给你说不和你争了吗?”
“不是才怪!他说那个女孩是在公车站认识的,不是那个人还有谁?!”
“哇,这招也太狠了!明着说不跟你争,暗地里却撬你墙脚……真是大跌眼镜,平时看她不像这样子啊!”
“知人知面不知心!”
杜佳君咬牙切齿地骂出一句,打开更衣室的门,正好遇上游悠望过来的目光。她愣了一下,马上高傲地翘起鼻子,冷冷哼出一声,看也不看游悠一眼,直接走到自己的储物柜前。花琪珍经过游悠的身边时,也不客气地甩下一个轻蔑的白眼。
从刚才的谈话中,游悠大概明白她们俩为什么这么生气。应该是杜佳君向程亦天告白失败了,程亦天可能不接受她,只好编造出一个蹩脚的理由,说什么已经接受公车站认识的女孩的表白。而程亦天根本不知道自己和杜佳君是好朋友呀。
难怪杜佳君会这么生气,换作自己被朋友出卖也会痛心疾首的。现在,她在好友的眼里肯定是一个说一套做一套的阴险小人。
游悠心里难受极了,看到好友那冷漠而充满鄙夷的侧脸,她的心顿时沉入黑暗,多么耀眼的阳光也无法拯救它。
她难过地叹息,明白必须化解两人的误会。她鼓起勇气,走到杜佳君的旁边,声音很受委屈地说道:“佳君,你误会了,我没有跟程亦天告白。”
真的,这些天她都被发生在旧楼的命案折磨得寝食难安,哪里还顾得上儿女私情呢?她也好多天没见过程亦天了。
游悠多么希望杜佳君能相信她,可是杜佳君脸上冷漠的表情就像一场漫长的风雪,将眼里一切温暖的气息都覆盖住。杜佳君根本不理睬她,只当她是透明的,冷冷从她身边走过,拉起花琪珍的手揶揄道:“真奇怪哦,一大早我就听到乌鸦在耳边呱呱叫,吵死啦!你有听到吗?”
“听到呀!哈哈,那只乌鸦长得好丑哦!”
花琪珍轻蔑地张开嘴巴笑起来,用眼角的余光打量她就像在打量街上的叫花子。
游悠顿时脸红得发烫,更衣室里的其他女生投过来成分复杂的眼光,鄙夷的,怀疑的,冷漠的,她只觉得微不足道的自尊心在众目睽睽之下已经衣衫褴褛。
她的活泼和纯真都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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