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多 百年诅咒》第42章


房间很大,但没有阳光,窗帘是拉上的,很严实地把内外隔绝开。这似乎是个秘密的聚会。是的,聚会。韩裳知道,房间里并不止两个人。
这是在欧洲吧,屋里的陈设打扫得很干净,但韩裳能看出上面蒙着历史的尘灰。这一幕距离今天有很长时间了,至少也将近七十年。因为弗洛伊德是在一九三九年死去的。
韩裳突然因为自己这个判断而吃了一惊。为什么会想到弗洛伊德,他和这一幕有关吗?那个睡在躺椅上,只露出半截后脑勺的死气沉沉的老人,就是弗洛伊德吗?她想了起来,是因为那个蜗牛壳,眼前才出现了这些幻觉的。而且,弗洛伊德早年在维也纳做心理医生时,就是躺在一张躺椅上,和他的病人交谈的,因为这样可以和病人产生隔离感,让病人能自如地把内心的话吐露出来。
视角不知怎么一转,让韩裳看见了屋里的第三个人。这是个三十多岁的犹太人,至少看起来是犹太人。和茨威格一样的犹太鼻,上唇也留着胡子。他的面容平静,可是眼角却不时抽动一下。韩裳不认识这个人,可是却觉得他很熟悉,甚至比茨威格弗洛伊德更熟悉,怎么会这样呢?
是她的外曾祖父吗?比她梦里的更年轻些,下巴上的大胡子也没留起来。是他吗,他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对了,参加聚会的都是犹太人呀,弗洛伊德也是。这个特征代表着什么?韩裳刚这么想,就看见了一个非犹太人。
这个坐在椅子上,叠起二郎腿,面貌英俊留着两撇细巧胡子的男人,是个西班牙人。他瘦削的身躯里蕴含着巨大的力量,正是这种力量,才把韩裳拉到了这里。
达利的神情比先前那几个人都自在一些,他的目光游移着,似乎现在正在说话的那个人,并不能完全吸引他的注意力。
忽然之间,达利好像看见了本不应存在于这间屋子里的韩裳,朝她望了过来,并且冲她诡异地一笑。
韩裳吓了一跳,正不知该怎么办,却发现达利消失了。在她面前的只是一把空着的椅子。
疑似弗洛伊德的脑袋还露在躺椅上,茨威格和熟悉的犹太人也在,但是达利……那只是一把空椅子。
刚才那是幻觉吗?哦不,自己已经在幻觉里了。
韩裳情不自禁地揉了揉眼睛。
真的揉了眼睛,居然在幻觉里能控制自己的动作了吗?
当她放下揉眼的手,幻境如潮水般退去,她又看见了蜗牛。
韩裳知道自己并没有沉浸在幻觉里很久,因为解说小姐和那位老人还在身边不远的地方。她正在为老人介绍墙上贴着的一组照片。
“这张照片是年轻的达利和布努艾尔的合影,布努艾尔后来成为享誉世界的电影大师,但这个时候,他和达利都没有名气。值得一提的是,他们两个拍这张照片的时候,正在合作搞一部电影,虽然布努艾尔是导演,但实际上达利的意见很大程度上左右了电影的进程。这部名为《一条安达鲁狗》的短片后来引起巨大反响,载入电影史。这部短片有着强大的震撼力,以至于主演刚拍完影片就自杀了。”
韩裳突然打了个冷战,她几步走到解说小姐面前,问:“主演自杀了?”
“是的。〃解说小姐肯定地点头。
“能说得详细些吗,为什么自杀?”
“呃……”解说小姐抱歉地回答,“我也不是太清楚具体情况,好像那部影片的主题就是关于青春和死亡的。或许是太人戏了吧。”她冲韩裳笑笑,继续为老者解说其他的照片。
一个因为达利作品而死去的主演,和茨威格诅咒相区别的是,他是演完才死去,并且是自杀。
此刻在韩裳脑海中翻滚的,并不是一个艺术对人情绪的极端影响的证明案例。她觉得在茨威格和达利之间,有着某种神秘的联系,或许还要加上弗洛伊德。
一些说不清楚的,和艺术未必有关的东西。茨威格、达利和弗洛伊德,他们身后的阴影在某一点上交汇了。
32
阿古觉得头有些不舒服。不是因为感冒,他的感冒已经快好了,而是长时间集中精力听夏绮文家里传来的各种声音,并且一一分辨出来,太耗神了。
夏绮文现在在书房里,没有动静。或许在看书,或许在发呆,或许在干些他听不出来的其他事情。窃听器毕竟是一种比较古老的手段了。又有声音传来。是夏绮文拿起了电话。
阿古在夏绮文家的固定电话上做了点手脚,不但夏绮文说什么可以清楚偷听到,电话那头的声音也能听个大概。
一连串的按键音,电话通了。夏绮文深深地吸了口气,又慢慢吐出。
她在给谁打电话呢?阿古心想。
电话接通后,那头第一时间并没传来说话的声音。
“喂?”
”啊,我是夏绮文。”
费城心里“喀噔〃一下,又怎么了?他有些担心。
“哦,你好呀。”费城让自己的语气变得热情又欢快。
“你好,剧本改编得怎么样了?〃夏绮文问。
听起来她的语气很平静,可费城却觉得这是刻意维持的平静,否则,在这样的一句询问中,应该还有些期待才对。
“非常顺利。实际上,已经基本改编完了。现在我正从头再看一遍呢,自己挺满意的。一会儿我传到你邮箱去吧,你给我提点意见。”
“好的,不过我可能提不出什么意见,算是先熟悉一下剧本吧。〃
“这可有点谦虚了,我是说真的啊。”费城笑着说。
夏绮文浅浅一笑。
“那……”费城觉得夏绮文不是为了问这一句才打电话来的,但他又实在不想主动挑起某个话头。
一时间,电话两头都在各自思量着,踌躇着,没了声音。
“我还是怕啊。〃夏绮文终于又开口了,声音明显虚弱了下来,“我一直很不安,很不安。整夜都睡不好觉,吃了三粒安眠药都不起作用。我觉得我已经受到诅咒了,费城,我一定已经受诅咒了。〃
“怎么会呢,不会的。”连费城自己都觉得,这样的安慰很徒劳。
“你叔叔,费克群他一定是因为这个诅咒死的呀。费城,你能骗自己说,从没这么想过吗?”
“是的,我想过的。我也很怕,觉得叔叔的死和这个诅咒有关系。为了这个,我去查了很多的资料,还托朋友在德国查。可是绮文姐,就我现在所掌握的资料,就算诅咒真的存在,那些德国演员真的因为诅咒而死,每一出茨威格的新剧,也只在首演时会死人,而且只会死一个人。”
“只会死一个人?〃夏绮文好像松了口气,“真的吗?”
“真的,每次只死了一个人,其他的剧组成员全都没事。”费城肯定地回答。
“你这么说,我心里就踏实一点了。真不好意思,女人总是对这些事情比较……〃
“哦不,这件事情……的确有点怪异。”
“不过说实话我现在的状态很差,很快就要组团开排了吧,我这个样子,到时候不知道是不是会影响到排演。”
“没问题的,绮文姐,你一定能调整过来的。”其实费城很想问夏绮文,她有没有问过为她作肖像的油画家,画上的她原本究竟有没有笑。但他忍住了,好不容易劝得她有点安心,再提这个话题,很危险。
放下电话,费城发现自己的两侧鼻翼泛起了一层薄汗,有些腻。他明白,夏绮文只是希望有一个人告诉她“一切都会没事的”,顺应她的意思,自己扮演了这个角色。夏绮文肯定已经对自己做了很多心理建设,再被人鼓励一下,就能暂时安下心来。
刚才所说的劝解之辞,费城自己也不相信。在搞清楚诅咒的真相之前,任何判断都有点自欺欺人。何况他自己差点煤气中毒,夏绮文连续两晚听见不明声响,再加上油画上的微笑,要是真的死了一个人诅咒就不再起作用,怎么来解释这些事情呢?
费克群的手机通讯录里,昨天没联系上的七个人,今天都找到了。和他担心的一样,这七个人里,并没有人送过手稿给费克群。或者说,没有人承认做过这件事。
是和他通过电话的这一百多个人里有人在说谎,还是另有其人?某个不怎么熟悉的人吗?
费城想到了第三种可能,就是叔叔没有对杨锦纶说实话,这份手稿并非一位朋友送的,而是别有来源。这就太复杂了,叔叔死前接的最后一个神秘电话,和这份诅咒手稿有关系吗?
费城曾经以为,可以通过查找手稿的来历,探寻诅咒的真相,现在看来,这条唯一的线就要断了。
联想到那通现在都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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