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多 百年诅咒》第57章


费城一时间说不出话来,心里翻天覆地地捣腾着。全乱了,这份手稿,竟然会是夏绮文送给叔叔的!
“周老师,您刚才是说,当年从泰丰拍卖行,您并不仅仅只拍到了这一份手稿,还有另一份?”韩裳问。
“对,一共是两份手稿,两部戏。这两部全都是没有在德国舞台上演过的,茨威格不知为了什么,没有把这两部剧给那些德国剧院,要知道当时他写的剧还是很红的,许多剧院抢着要哪。最初得到这两份手稿的,是茨威格的大学同学,也就是泰丰拍卖行老板的哥哥。我拍下来的还有他附在剧本手稿里的简短回忆,大概描述了他是怎么得到剧本的。年代隔得太久,我现在记不清他到底写了些什么,好像也没交待清楚茨威格到底出于什么原因不公布这两部剧。”
“这份回忆还在吗,能给我们看看吗?”
“在在,而且早就都翻译好了的。回头我让人找出来,给你们送过去。”
“不用,我自己来拿就行。”
“没关系,现在不是有那什么……”老太太忽然卡住了,看看她的儿子,徐老师也不知道他的老母亲想说的是什么。
“快递?”韩裳试探着问。
“对,就是快递。”周仲玉笑着点头,“这方便。”
“周老师,等我把《泰尔》的戏排完了,就把原稿给您送回来,算是物归原主了。”费城说。
周仲玉连连摇手,“不用不用,夏绮文是花钱买去了再送给你叔叔的,这东西已经不是我的了。我这个快死的老太太,留着它有什么用,你把这出戏排出来,很好。到时候我要是走得动,就来看;走不动你把录像带寄给我,就很高兴啦。”
说到这里,周仲玉感慨地叹了口气,“茨威格的戏很不错的,这一出戏呀,等了这么多年才排出来。”
韩裳玩味着周仲玉话中的含义,问:“周老师,一直保存在您这里的另一份手稿,上面的戏您排过吗?”
“当然。”周仲玉毫不犹豫地肯定答复道,“我就是靠这出戏才真正进了这个圈子啊。当年拍下两个剧本的时候,我刚进复旦大学念新闻,一年级,加入了复旦剧社,活跃得很,就想着演一出大戏。得了这两个本子非常高兴,这不是现成的吗,翻译一下就成,算是站在巨人肩膀上了。两个本子比较下来,倒不是《泰尔》不好。可是它排场大,要准备的道具服装多,而另一部剧《盛装的女人们》就好办得多了。当时《盛装的女人们》排出来,相当轰动,而且被大导演蔡楚生看中,觉得我有潜力,就开始栽培我,之后演话剧演电影,算是一帆风顺的了。”
她满是皱纹的睑上露出缅怀的神色,苍老的皮肤上泛起红晕,仿佛回想起自己少女时代的风光,让她整个人都年轻了几十岁似的。
“演这出戏,是我这辈子最重要的转折点,所以连着《盛装的女人们》的剧本,我都很重视,妥善保存着,这也是为什么,一同拍来的两个本子,我会区别对待的原因。”
“原来您演过另一出剧啊。”费城喃喃地说。周仲玉今年已经九十高寿了,茨威格剧本上的诅咒怎么会没在她身上发挥作用呢?
“您那时……是主演吧?”韩裳问。
“是呀。照理说,复旦剧社排这出戏,我这个刚加入的还轮不到主演,可谁让剧本是我买下来的呢。”周仲玉笑了,笑容中有些得意。
“哪一年首演的?”
“三五年。一九三五年三月份。先在复旦演,然后上各个学校里演,最后演进了外面的剧院里。呵呵。”
“您……这出戏在排练和首演的时候,有些什么……让您印象比较深的事吗?”韩裳注意着措辞,犹豫地问。
“让我印象深的事情?”周仲玉的笑容慢慢收了起来,“你指什么样的事呢?”
“是……”韩裳一时间有点支支吾吾,难道说直接问老人,有没有人在首演前后死去?
“你们问的问题,怎么和夏绮文那么像呢?”
“啊?”费城和韩裳都愣了,“夏绮文也这么问吗,就是两个月前来看您的时候?”
“是啊,她也问我,首演的时候,排练的时候,有没有出过事情。能出什么事呀,我实在不太明白你们的意思。”
“那么,就是没发生过什么特别的事情?”
“没有。正常的排练,正常的演出。如果说有什么特别的,就是观众的反响比我想象中要热烈得多。”周仲玉半开玩笑地说。
“这出《盛装的女人们》主演除了您,还有谁呢?”
“这是一群女人的戏,基本上重心都集中在一个主演的身上,就是我了。”
费城和韩裳一时间也不知再问什么好,看起来,茨威格的诅咒在周仲玉身上,真的失效了。
“你们谁写个地址给我吧,回头我让快递把东西送过来。”徐老师说。
“好。”费城给他写了地址,同时知道,他是在暗示时间差不多了,再说下去,老太太该累了。
写完地址,两个人向周仲玉告辞。
“好呀,就不留你们了,谢谢你们来陪我说会儿话。碰到小夏,代我问她好,上次的事情,真是谢谢她了。”
“呃……好的。”费城含糊地应了,关于夏绮文的死讯,还是别告诉老太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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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事情,这事情怎么会这样的呢?夏绮文她……”还没走出华东医院的门口,费城就忍不住内心的困惑。虽然他知道,身边的韩裳和他一样满头雾水。
“夏绮文从来没和你提起过,这份手稿是她送给你叔叔的吗?”
“没有。”费城摇头,“从来没有。我一直以为,她是到我叔叔家里来拜祭,并且找我谈事情的时候,才第一次看见它。”
他还记得夏绮文最初在费克群的家里发现这本手稿时的表情:惊讶中带着疑惑。她惊叹着这份手稿的珍贵,向他解释茨威格是多么著名,所有的表情语气行为,都不会让人怀疑,她是第一次见到这份手稿。还有当她从茨威格的自传《昨日的世界》里发现诅咒事件,向他求助时的慌乱,要他解释诅咒是否真的存在,并且几次三番要求退出。
然而另一边的事实,是夏绮文自己从多伦路古玩市场淘到了这份手稿,并且把手稿送给了费克群。她特意找到手稿的原持有人周仲玉,就和他们两人刚才做的一样,拐弯抹角地向周仲玉试探,另一个剧本《盛装的女人们》首演时,茨威格的诅咒有没有降临。她当然是知道这个诅咒的,在费城还懵懵懂懂时,夏绮文就知道了。
费城觉得自己太可笑了,夏绮文真是个伟大的演员,把他耍得团团转。自己还按照叔叔手机通讯录里的电话,一个个去问叔叔的朋友,是谁送了手稿。他当然没有打给夏绮文,就算打给了夏绮文,他也能想象,会听到电话另一头的人以不胜惊讶的语气回答“怎么会是我呢,我还是在克群的家里第一次看到这份手稿的呢,当时你就在旁边呀”。
可是为什么,她为什么要这样做?
“她把手稿送给你叔叔,可是却尽力掩饰这件事?”韩裳问。
“没错,她干得太漂亮了。我一直以为,自己会是个不错的演员,哈,我还差得远呢。”费城有些懊丧,更多的是不可思议。
“你没有想到些什么吗?”
“噢,我现在脑子里一团乱。你想到什么就直说吧。”
“我是在想,当夏绮文拜访周仲玉时,周仲玉告诉她,在演出前一个手稿剧本时,什么可怕的事情都没有发生。想象一下,当听到这样的答案,关于诅咒她会怎么想?”韩裳问。
“她会觉得,诅咒是不存在的,一切都是茨威格空想出来的,这个作家神经太敏感了。”
“是的。”韩裳没有立刻继续说下去。很快,两个人走出了华东医院,韩裳在街头停住脚步,看着费城的眼睛。
“你记得吗,刚才周仲玉说,夏绮文拜访她的时候,归还了从古玩商手里买到的信件,但是因为手稿已经送给了朋友,所以无法归还。”
费城点头。
“如果夏绮文这次没有说谎,那么说明了一点,她不是在确定手稿无害后,才把手稿送给你叔叔的。她是在认为诅咒可能存在的情况下,把手稿送给了你叔叔费克群!”
费城一阵毛骨悚然。
“你……你想说什么?”
“我只是在根据逻辑进行推断。你明白我的意思。”
费城颤动着嘴唇,好一会儿才压低声音说:“夏绮文,她想害我叔叔?”
“被诅咒的人会死的,费城,如果夏绮文希望你叔叔被诅咒,那么她就是想你叔叔死。我怀疑,你叔叔后来的死,未必真的是诅咒。”
“不是诅咒,那是什么?是夏绮文干的吗?”费城急促地呼吸着,从周仲玉那儿得来的离奇线索,在韩裳抽丝剥茧般的推断下,渐渐引出了一个可怕的东西。
“假设夏绮文因为某种原因,想置你叔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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