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在张慕手里。
他巴不得首领多派点人出去,最好留个数十人监视自己,其余人全去搜索张慕下落,这么一来张慕定会挨个将这上千人在密林里杀个精光,指不定今天晚上就能回来救人。
然而刺客们连着出去五百人,没一个回来,自己也怕了。
〃走罢。〃外头有人说:〃先押回去一个。〃
李庆成在车上闭目养神,车队启程,朝北边蜿蜒前行。
所有刺客俱手持强弩,警惕地对着四周,一路不敢稍稍放松。
天亮了,偷袭变得更困难,李庆成被反捆双手,凑到车窗旁朝外张望,两道青山皑皑,铺满白雪。
他知道此刻张慕一定在山顶注视着他。
李庆成心中喃喃念道张慕,张慕……千万不要贸然偷袭。
张慕坐在一棵树下,脸上满是污血,目光中带着戾气犹如嗜血的狼,刀上沾满血肉,他侧头朝山下望去,并计算着可能的偷袭路线。
此刻他已彻底镇定下来了,沉默观察许久,最后放弃了杀下去的打算,刺客们手中俱是强弩与泛着蓝光的毒箭,挨着一发便难以脱身,只有继续追踪。
当天黄昏时,李庆成的马车被一队军士接管,这队兵足有三千人,可见李巍对张慕的忌惮程度,为首之人或是得了吩咐,不敢与李庆成有半句交谈,只将他关在帐篷里,外面派了上千名兵士轮班把守。
强弩上弦,夜中整个兵营如临大敌,神经绷得紧紧的。
李庆成解了牛皮筋索,坐在帐篷里,没有任何人敢来与他说话。
〃来人!〃李庆成喝道。
帐篷内一应物事俱全,吃喝齐备,李庆成大声道:〃叫你们带头的人来,朕有话与他说。〃
那句话令帐外所有士兵心惊肉跳,李庆成又冷笑道:〃你们的王爷要拿朕去逼宫,不知道么?连个管事的人都不来,当心朕自尽,你们就只会脑袋搬家。〃
外面的士兵被吓着了,只得去通知统帅。
李庆成也不客气,便在帐篷里吃喝起来,张慕不知何时会来,须得吃饭了才有体力跑路,免得拖累他。
片刻后将军来了。
李庆成一怔,继而想起见过此人,乃是方青余征战塞外时的部将之一,名唤高嵩的。
高嵩道:〃再行军三日,便会与秦州军交接。陛下还请怜恤无辜将士……他们全不知陛下身份,家中也有妻儿老小,请陛下开恩。〃
按李庆成的脾气,就算被抓住了,也要让这次的从谋全掉脑袋,但一见高嵩便想起了方青余,此刻反而不想整他了。
〃坐罢。〃李庆成道:〃有几句话问你。〃
〃此事内情,末将一概不知。〃高嵩诚恳道:〃高嵩从小受王爷抚养长大,八十老母还在定峰城中,盼陛下留高嵩一命。〃
李庆成笑了笑,说:〃不妨,我一身杀孽,合该得此报,你且先坐下,随便聊聊。〃
高嵩长叹一声,在地毯上跪下,恭恭敬敬朝李庆成磕了三个头。
〃君臣父子。〃李庆成道:〃男儿顶天立地,忠君为先,孝为其次,末为义。若你老母有一日死了,罪魁祸首也是我那四叔,与我无关,但我念你跟随方青余出征的情分,见你犹如见了故人,是以不为难你,莫要颠倒了主次。〃
〃是。〃高嵩沉声道。
李庆成道:〃你母在定峰城中?〃
高嵩点了点头。
李庆成道:〃张慕就在不远处,你若有胆识,现下放了我,兵马交到我手中,三千人随我出征,那队刺客交予张慕,回师秦州定峰城,我在城外牵制城守军力,张慕带人夜袭城内,救出你娘,再攻陷秦州,朝京师请援。〃
高嵩蓦然一震。
李庆成喝了口马奶酒,淡淡道:〃李巍逆天篡反,名不正,言不顺,击溃其后方并非难事,若我没猜错,四王爷还在塞外收兵赶回的路上,到时候只要与朝廷两路夹击,定教他死无葬身之地。〃
〃事成之后,前事一概不咎。〃李庆成的声音不大,只有高嵩能听见:〃封你为秦州王,我大虞曾有封异姓王的惯例,天子一诺千金,言而有信,你不需担心我出尔反尔,回去考虑清楚,去罢。〃
高嵩额上满是黄豆大的汗水,李庆成又道:〃你若担心你母安危,可令张慕立下军令状,张慕武功高强,定能保得你家人周全。〃
高嵩不敢称是,也不敢摇头,躬身退出帐外,李庆成实在不抱多大希望,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
直至此时,他才有时间沉静下来,仔细思考。
他还有另一个身份是许凌云。
那是什么时候的事了?一切就像一场梦,模糊得十分不真实,李庆成甚至开始怀疑现在的一切才是真的,许凌云的一生,才是逃出塞外后,与张慕相拥而眠时作的一场梦。
他拿着杯子反复端详,触感,灯光,指间冰凉的温度,真得不能再真了。
若南柯散与李效的那事才是真的,自己应该在梦里做什么?张慕似乎没有半点关于李效的记忆了,那么只有自己知道这一切?
究竟谁是谁的梦?李庆成胡思乱想,困得很了,连日跋涉此刻迷迷糊糊,进了梦乡。
夜半,一声惨叫将他惊醒,李庆成下意识地朝身旁摸,摸到翻倒的杯子,确认自己还在帐篷里当囚犯。
张慕在动手了?
李庆成想出外看看,外面却围得水泄不通,天边的火光映红了半张夜幕。
距兵营不远的一处小偏营内尸横就地,鲜血蔓延开去,许多人甚至仅是一个照面便身首异处。这是前去缉拿李庆成与张慕的那队刺客,夜半时分刚睡下,不料张慕胆子竟是大得敢来袭营!
火一烧起来登时一片混乱,江湖刺客死的死,伤的伤,在火海中一片混乱,各自为战,正要反击时张慕却已成功脱身而走。
高嵩被惊醒,派出一队兵前去检视,只见满地尸体,俱是张慕一人一刀所为,杀了足足上百人。
正在安抚江湖人时,兵营内的为以烧了起来。
〃高将军!〃传令兵火速来报:〃东营遇袭……〃
调虎离山计!高嵩马上带人回援,东营内士兵本非武功高手,哪抵得住张慕一刀?张慕抢到西营骏马,继而带着海东青长驱直入,杀进了东营,将沿路人杀了数百,也不管营救李庆成之事,再次遁走。
高嵩马上唤起所有士兵,里三层,外三层将整个兵营围着,不敢有须臾懈怠。
然而这夜张慕却没有再来,只在距平原十里外的山上注视火把通明的军营。
李庆成看到外面守军越来越多,直到天明时还未撤去,便知张慕无恙,暗道这哑巴关键时刻果然聪明,便放了心。
翌日清晨,兵士们疲劳无比,高嵩不敢再多逗留,马上吩咐手拔营上路,穿过平原,进入定峰山脉地区。
整座定峰山北起玉璧关,东邻海岸线,大雪封山,山路难行,兵士又一夜未入眠,只得放慢速度。李庆成依旧坐在马车上,心想这时间多半张慕又要来杀人。
果不其然,刚进山走了不到二十里路,峰顶便突如其来地来了一场雪崩,那场雪崩阻断了全军,张慕犹如鬼魅般出现,在队伍末尾又杀了近两百人。
队伍一片混乱,高嵩疲于奔命,调集士兵筑成防线,手持强弩,随时警惕山上的伏击。
张慕早在昨夜就已把这处的埋伏准备好,岩石树木,堆积在峰顶,只待高嵩的军队走到谷底便发动第伏击。一击得手后不再恋战,立于大树上,观察高嵩的行军路线。
他已整整两夜未合过眼,眼中布满血丝,眉目间仍充满了战意。
李庆成在马车里说:〃唤高将军来。〃
高嵩在马车外等候,不敢入内,李庆成道:〃你这次触了张慕的逆鳞,若想保全手下将士的性命,便乖乖按我昨夜说的做,否则你这三千人,不待见到四王爷,说不定就被他杀光了。〃
〃陛下。〃高嵩道:〃末将不敢……望陛下体谅。〃
李庆成冷笑数声,不再劝说他。
风又刮了起来,军队走走停停,草木皆兵,拖慢了行军速度。
午间士兵起灶做饭,忽然又传来慌张叫喊,高处飞下如雨般的箭矢,覆盖了整块前锋队伍驻地,那是张慕昨夜从江湖人营中搜走的见血封喉的毒箭!
数十把强弩被装在树顶,扯一根绳便尽数发动,毒箭横飞,当场射杀了四百人,高嵩派兵去追,然而海东青在高空盘旋,所有追兵张慕看得于一清二楚,绕过小道反而从背后掩杀而来,又杀数十人。
人越死越多,整个军队开始惶恐,士气近乎崩溃。
这时间张慕又不出现了。
李庆成在马车上催促道:〃做饭罢,肚子饿了。〃
整个军营内弥漫着死亡即将来到的气氛,谁也不知修罗般的张慕何时会再杀出来,头顶犹如悬着一把利剑,午饭后高嵩清点兵士,发现又少了一队人。
〃怎么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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