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2 狐裘女》第4章


谢妇答道:“他不曾说起。三天前他才告诉我打算回杭去一趟。” 
“晤,是的,他的一部分书和皮包已经整理好,的确有准备出门的样子。他的行期可曾确定?” 
“没有。他没有说。” 
霍桑点点头:“好,现在请你把昨夜的事情再仔细些说一遍。他是什么时候回来的?” 
谢妇沉吟了一下,才道:“大约在十一点钟。那时我已经睡着,从睡梦中惊醒。” 
“他叫醒你的?” 
“不是,我是被狗叫醒的。” 
霍桑的眉毛向上竖了一竖:“喔,你被狗叫醒的?谁家的狗?” 
谢妇道:“是芝山自己养的一只哈叭狗,叫小黄。” 
霍桑的眼光又向四角沼一溜,分明在诧异怎么不见狗。他的视线转到汪银林的脸上时,银林领悟地摇摇头。 
他说:“我早先来时也没有看见狗。” 
妇人接口说:“松江妈妈告诉我,今天早晨伊就不看见这狗。” 
霍桑的眼睑迅速地眨了几眨,问道:“狗是养在你外甥房里的?” 
妇人道:“是。那是一只小狗,芝山很喜欢它。” 
“它不会跑出去吗?” 
“不会。它从来不出门。除非芝山将它带出去。” 
霍桑的眉峰皱一皱,又继续他的查询。 
他说:“狗既然是他自己养的,怎么他进来时会吠叫?” 
谢妇答道:“这也有缘故的。我家前门上装着弹簧锁。他每逢深夜回来,就用他的自己的钥匙,松江妈妈并不等他的门。所以他回来时,狗一听得门响,就在里面叫起来。” 
“这样说,每逢他外面回来的时候,你总是要给狗叫醒的。是不是?” 
“这也不一定。有时候我睡得很熟,有时候他将狗带了出去,那我也不会醒。” 
霍桑点点头:“唉,以后怎么样?” 
妇人道:“我醒了之后,还和他交谈过几句。” 
“那儿句是什么话?” 
“只是寻常的问答。我问了一声‘谁’?他就答应‘是我。舅母,你睡了吗?’我听得是芝山的声音,便答道:‘是。芝山,你把铁门门好。’他应了一声,我也就重新睡了。” 
霍桑道:“以后你有没有再听得狗叫或别的声音?” 
妇人略一疑迟,摇头道:“以后我睡得很熟,没有听得什么。但是松江妈妈说,伊似乎听得过两次狗叫。” 
霍桑的眼光移转到那个站在主妇背后的老妈子方面去。我也侧过头瞧伊。伊的年纪在五六十之间,头发有些花白,瘦下额,近视眼,面貌似乎尚诚实。伊看见我们向伊注视着:显出惊恐不安。 
霍桑温言问道:“松江妈妈,你确实听得过两次狗叫吗?现在你不用慌,只要把你知道的告诉我们好了。” 
者妈子咽了几口口涎,带着松江口音答道:“是的。先生,第一次钱少爷回来,我明明听得,因为小黄叫得很响。但是第二次狗叫和第一次不同,仿佛只叫了一声就停了,所以当时我不在意。” 
霍桑忽喃喃自语道:“晤,这一着很重要。……松江妈妈,狗第二次虽只叫了一声,但是你是听得的,是不是?” 
“是。我听得。” 
“前后‘共叫过两次。对不对?” 
“对。” 
“那末你可记得这两次狗叫,中间相隔多少时候?” 
老妈子眩目地吞吐道:“这个——这个——先生,我是在迷迷糊糊中听得的,记不得时候。” 
霍桑又皱紧了眉毛:“那末你可还听得过别的声音?譬如有人争吵打架,或开门的声音?” 
“没有。不过——” 
“不过什么?” 
“我——我好像还听得后面自来水开放的声音。那时我翻了一个身,也是在腺肪中听得的,是不是实在,我不敢说。” 
霍桑点点头,停一下。汪银林又趁空插一句。 
他说:“那也许是实在的。凶手在事成以后既然洗抹过血手,当然要放水。况且那窗口外的水和面盆中的冰血水都是证凭。” 
霍桑又用点头的动作肯定汪探长的见解,接着另换了一个话题。 
“松江妈妈,你的卧室可是就在楼下。” 
“是,在楼梯下面。” 
“如果有巨大的声响,你当然要惊醒。是不是?” 
“是。不过我在熟睡的当儿,要是随便的谈话,或是开门关门的声音,我不一定会听得?” 
“那么你的确不曾听得什么大的声响?” 
“没有。” 
霍桑摸着下额,自言自语。“这样严重的血案会没有大声响‘太奇怪!” 
汪银林接口说:“要是凶手的动作快,一下子就把对方的喉咙扼住了,也不一定会有。” 
霍桑不理会,沉吟地似在寻觅新的问题。汪银林又从旁插口, 
他说:“老妈子,这凶案是你第一个人发现的,你把这一层也向霍先生仔细些说说。” 
老妇的口津的分泌力似乎特别强,又咽了一咽,方始说:“今天早晨八点钟光景,阿四出去买菜了。我泡好了洗砖水,照常到钱少爷房里去拿面盆。不料这一扇房门虚掩着没有锁,房里电灯还亮着。我一推进来,就看见那怕人的模样——哎哟!”伊的语声哽住了,身体也在乱颤。 
霍桑道:“你不用伯,镇定些说。那时候他怎么样?” 
老妇于停一停,扶着了伊的女主人的椅背,才颤声道:“他——他直僵僵地躺在地板上,满脸都是血!……唉,死得真凄惨怕人啊!” 
老妇人索性用两只手都把住了椅背。伊的眼光瞧着厢房的地板,失血的嘴唇兀自在颤着,仿佛那尸体还在地板上的一般。霍桑暂时静默。汪银林似乎不耐,但也不便插口。谢妇体恤似地用手指一指一只椅子。 
伊说:“松江妈妈,你坐下来说。” 
老妈子摇摇头,仍扶着椅背站立着。 
霍桑又缓缓问道:“松江妈妈,以后怎么样?你有没有将这室中的东西移动过?” 
仆妇连连摇头道:“没有。我吓得魂都不在身上,哪里还敢动什么东西?我急忙忙逃出去,上楼去告诉少奶。少奶下来一看,也吓得什么似的。伊叫我出去叫警察。我走到大门口,看见前门也没有闩。” 
“大门上的弹簧锁呢?” 
“弹簧锁也开着,门一拉就开。” 
“那末你起先从哪里出进?可是有后门的?” 
老妈子应道:“是。我早先倒垃圾泡水都是从后门出进的。阿四也走后门。” 
汪银林向霍桑举一举手,说:“那门上的弹簧锁,我已经验看过,并没有撬发的异象。不过那是一把普通的廉价弹簧锁,要弄个同样的钥匙也不难。” 
访问略略停顿。我对于上夜的情形和早晨发觉的经过已经有一个轮廓。霍桑低头沉吟了一下,又问那女房东以后的处置。据说发案以后,伊一面由答士去报告警署,另外派男仆阿四往浦东去通报伊的丈夫谢春圃。但春圃恰正患感冒卧床,故而虽接得了凶报,仍没有回来。伊因着事情太大,伊一个人应付不了,所以重新派阿四去,催伊的丈夫回来。伊又说那阿四是当杂差的,睡在后门口的小间中。霍桑又问起死者平素的交游和行径。女主人的答话很冠冕,似乎不无夹杂些亲谊的情感。 
谢妇说:“芝山的品行总算很好。什么嫖赌的习气一概没有。他希望成功一个文人,志向也很高。他以前交往的朋友,也只有那班上海大学里的同学。他们也都是上流人。” 
“他可是常常深夜回来的吗?” 
“不,难得的。有时候他和同学们谈天,或是看电影,才回来得迟些,但总不会过十二点。” 
“他不是很喜欢跳舞吗?” 
谢妇顿一顿:“我不知道。他不曾说起过。我想他不会吧?” 
霍桑又换一个方向,问道:“他的性情怎么样?平时有没有和人家结怨?” 
谢妇道:“据我所知,他不像会有什么仇人。他的态度很温柔,说话时又亲切和婉,在男子中也少见。先生,你想男子有了这样的性情,怎么会和人家结怨?” 
这时我忽然看见那旁边的仆妇的嘴唇动一动,好似要说什么话,忽又忍住了。这动作也不逃过霍桑的视觉。他忙着回头来。 
他道:“松江妈妈,你要说什么呀?” 
松江妈妈向伊的主妇瞅了一眼,才嗫嚅着道:“我觉得钱少爷平日对少奶的性子果然不坏,可是发起脾气来也可怕——” 
谢妇急急插口道:“唉,你不是指去年那一回事吗?那是你自己不好啊。你把他的文稿塞进了字纸篓里去,惹动了他的火,他自然要发脾气了。你想哪一个人没有脾气呢?” 
老妈子低了头,仍在叽咕:“可是上礼拜天阿四给钱少爷冲热水瓶慢了一些,就吃他一个耳括子。” 
“你还多嘴!人也死了,这样的小事你还牵他的头皮?”妇人的话声中夹些火气。 
仆妇被主人这样一呵斥,便缩手缩脚地低头无言。霍桑便从中解围。 
他又淡淡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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