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2 狐裘女》第15章


危险了,就奋命地夺他手中的刀。他当然也拼命挣扎。争持问,那刀尖忽然在他的大阳穴上一触,他就倒下来了!” 
霍桑遏制着惊异的情绪,问道:“这样说,他是在争斗间误杀而死的?” 
王宝球指一指汪银林,答道:“是。那把刀我已经交给这位先生。刀上还有血迹呢。” 
汪银林点头道:“我刚才已经瞧过,的确有不少血迹。” 
霍桑又问:“他中了一刀就死的?” 
那女子点了点头。 
霍桑又问道:“这一刀恰正中在他的太阳穴上?” 
王宝球照样点点头。 
霍桑咬着嘴唇,沉吟了一下,回头问道:“银林兄,你那天可曾在尸体上发见这样的刀痕?” 
汪银林寻思道:“这——这个我没有注意。那头已差不多敲碎了,就是有,也一定看不出。”他摸摸耳朵,又说:“今天十一点钟,夏医官就要检验。你不妨亲自到验尸所去瞧一下子。” 
霍桑取出表来瞧瞧,点点头,又问那女子道:“他死了以后,你又怎么样?” 
王宝球道:“我因着恨他入骨,还不甘心,所以到天井里去拿了一个石鼓蹬,把他的头颅击碎,方才悄悄地开了前门出来。” 
“你动手的时候,有没有别的人瞧见?” 
“没有。” 
“有什么声音吗?” 
“也没有。” 
“你可曾瞧见一只哈叭狗?” 
伊疑迟了一下,又摇摇头。 
霍桑又问:“你出门后怎么样?” 
王宝球沉倒了头,说:“我——我就回到我的哥哥家里去!” 
“慢,你走出了谢家的前门,可曾看见什么人?” 
宝球的头沉得更下了,犹豫着不答。 
汪银林提一句:“你走出德仁里弄口时,不是看见一个警察吗?” 
女子连连点头道:“是,我看见的。” 
问答停一停。霍桑低垂了头在深思。那女子忽也含羞似地垂落了目光。汪银林把两手抱着他的右膝,安闲地等待下文。我的情绪很紊乱,还看不透这案子的最后结局,霍桑又皱着眉头,问道:“你为什么到今天才来自首?” 
伊道:“我起先以为这个人死有应得,原打算隐匿不说。但是我看见今天的报纸上已连累了别的没罪的人。我想芝山明明是自己误杀的,即使有罪,也应当由我担当,假使我不自首,岂不是反而害了人家的性命?” 
霍桑又咬着嘴唇,低垂了头,似乎再想搜寻什么问题。我觉得王宝球的故事很近情理,回想刚才俞秀棠的话,便越觉得牵强。那末这案子闹了一回,却是一件误杀案。现在王宝球自首了,论情度势,在法律上伊也没有多大的罪过。不过那俞天鹏父女既然没有干系,何以彼此争认凶手?这里面究竟还有没有隐情呀? 
霍桑又问道:“你调查的结果怎么样?可知道芝山的新恋人是谁?” 
王宝球踌躇了一下,答道:“我——我听说是一个姓俞的女子——我——我不大仔细。” 
“你可曾和这姓俞的女子会面过?” 
“没有。” 
语声又静一静。汪银林立起来,打了一个呵欠,走到书桌面前,从桌面上拿起一张照片。 
他说:“这照片就是伊带来的,也是一种证据。” 
宝球站起来,立在书桌边。我也走近去。照片上有一男一女并肩地站着,背景是西湖中的三潭印月。女的就是王宝球,男的是一个身材瘦小的少年,比宝球还略略短些。他的身上虽穿着本国式袍子,但我一见便知是钱芝山。 
王宝球说:“这照片是去年春天在西湖里拍的。那时他甜言蜜语,说等我师范毕业就结婚。谁知他竟是一个没心肝的流氓!” 
霍桑接了照片,似乎全神贯注地在寻究什么,没有听得宝球的话。一会他好像怔一怔,拾起头来,向宝球的上下身打量了一会;接着又把眼光移到我的身上,照样地端相了一会。一种变态突然呈现在我的眼前。先是他的眉峰间的皱纹深刻化,接着他的右手摸到他的下额上去;他的眼睛也张大了,眼光中露出惊奇的神气。奇怪!为什么? 
霍桑突的立起来。“哎哟!我太糊涂了……”他急急地掏出表来瞧一瞧。“银林兄,十点四十分了。我立刻赶到验尸所去,大概还来得及。你好好地招待王小姐,别的事再谈。”他又回头招呼我,“包朗,你回去吧。我伯这案子也许还有变动。等结束以后,我再约你细谈。再见。”他点一点头,拢一拢大衣,匆匆向外面奔出去。
第十章 近乎浪漫的事实
隔了一夜,到次日一月三十一日星期二那天,仍旧没有得到霍桑的消息。难道这案子还没有结局吗?我打电话去问,据施挂回答,他一天到晚在外面,似乎很忙碌。我暗付王宝球的口供如果属实,这案子大部分已有了着落,霍桑再忙些什么?我记得他分别前的变态,他临行时又曾说过怕案子又有变动的话。可是再变些什么?我只能承认我的脑子太迟钝了。我把各报的新闻仔细翻阅了一遍,有几家虽然已登着王宝球自首的消息,可是一鳞半爪,多半出于牵强附会,还不及我那天亲耳听得的详细。除此以外,更没有新的发展。
一月三十一日下午四点钟光景,我赶到霍桑寓里去。
他不在。我等到天黑,还不见他回来。好容易又挨过了一夜,到了二月一日星期三的清早,我又打电话到霍桑寓里去,问问他究竟如何。不料接电话的仍是施桂,霍桑又一早出去了。
太奇怪。这样寒冷的天气,霍桑一清早就出去,难道他还是为着这案子奔走着吗?但从那一方面进行呢?莫非杀死芝山的凶手另有什么新线索吗?我知道霍桑办事很着重顺序,又喜欢集中精力,一案未了,他决不接第二件案子。况且他允诺案事结束以后要和我细谈。这时他音信全无,仍在外面仆仆奔波,显见这一件案子还没有全部结束。那末这案子还有什么样的变化呢?我越想越觉纳闷,真像旅行人距离目的地越近,盼望到达的心却越发急切。
早餐完毕了,我忽然在上海日报中得到一段消息,果真出我的意外。
那新闻道:
“温州路德仁里钱芝山被杀的凶案,本报已一再记载。这案子离奇幻变,实在出人意料。现据总署侦探长汪银林和私家侦探霍桑协力侦查,已将凶案的真相完全查明。犯案的真凶不止一人,是小说家俞某和一个姓王的女子通同合作。
“日前那姓王的女子投警署自首,声言钱芝山的致死由于他自己误杀。伊的目的无非想借此脱罪。但据侦查的结果,才知伊的供述谎而不实。因此俞某见真情已经揭露,想服毒自尽。汪探长现已将俞某送入博爱医院,是否有救,还没有把握。俞某的女儿受此警变,不日将回常州原籍,请亲族到上海料理。至于谋杀的情由和一切详情,待开庭审讯以后,再行续登。”
唉,变化真太多了!这案子由谋杀而变成误杀,又由误杀而证实被杀。这样一层层的变化,我不知道也在读者们的想象中吗?
这新闻给予我的刺激太强烈,我的佩芹也认为太出意外。我再按捺不住,又赶到霍桑的寓所里去。霍桑仍没有回来。施桂告诉我,他是化装出去的,分明要侦查什么秘密。施桂又说这两天中霍桑碌碌不宁,连吃饭都没有一定的时间,
闷葫芦又是一个。据报上的消息,这案子大体既已结束,他还在外面忙什么?这一次我准备等穿他。我坐在火炉边,尽力消耗纸烟。直等到午膳将近,忽见一个衣衫槛楼的苦力闯进来。我定睛一瞧,是霍桑。我感到更奇怪的,看见他的眉尖几乎交接,中间刻着深纹,颜色也黔淡异常。从他的外貌上估量,显见他经历的辛苦一定不少,成绩却未必见佳。
他卸下了一件棕色的破外衣,又脱去了破鞋,先开口道:“包朗,很抱歉,劳你久待了。这件案子的变幻太多,不但你竟想不到,连我也几乎始终被困住在迷阵里面!唉!真危险,我险些儿陷入无可提拔的深渊;”
我惘然地问道:“霍桑,到底怎么一回事?”我觉得他的表示太突兀。
“总而言之,这是一件绝无仅有的奇案。在你历来的记录之中找不出第二案!”
“当真?现在这案子既然结束了,你能不能就把这离奇的情形说给我听听?”
霍桑连连摇头道:“结束?还远,还远!我不知道几时才得结束:”
我不能不惊讶:“那末今天上海日报上的新闻难道不实在?”
霍桑道:“那里会实在?老实对你说,这只是我的一种策略,希望可以早一些结束。不过这策略有效无效,我还没有把握。”
报纸上的新闻不但不实在,还是一种策略!这真使我摸不着头绪!从种种旁证和他的神气上推测,他的话又绝对不像说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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