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崖白鹿记》第68章


湖中划出了一只小船,船上没有篷,船舱里满满的装着一船水,除了一个艄公以外,水中还浸着一个女子,手足似都被缚住了。明亮的月光把女子的面容照得清清楚楚。那是丐帮的宋二姑娘宋飞天! 
“范定风,你的小姨妹在我手里,你不先想想办法救她么?”吴越王妃道。 
范定风铁青了脸,一言不发。宋飞雨看见妹妹,已是心神大乱,使劲的呼唤着宋飞天的名字。曹长老忍不住了,站出来道:“你有什么条件说吧!” 
吴越王妃道:“我要你范定风带着丐帮的虾兵蟹将马上离开,从此不许踏入吴越境内一步。” 
范定风冷笑道:“你想我们兴师动众的来,凭你一句话就走!天下侠义道的英雄,会如此轻易的放过你这个妖妇!” 
吴越王妃道:“宋飞天是你的亲戚,所以我只是要你走,没有赶别人,不算过分吧?你也用不着拉大旗扯虎皮,抬出天下英雄的幌子来,什么侠义啦,什么正道啦。范定风,你的用意瞒得过我么?吴越王谁来做,这是我们钱家的事,我自会去和钱世骏商量。哪里轮得着南唐来管!” 
范定风厉声道:“妖妇休得花言巧语,为天下除害,人人管得!你用诡计瓦解我们,妄想!” 
吴越王妃淡淡道:“懒得跟你讲这些,答应是不答应?” 
范定风拧紧了眉头不说话。他当然不能退出吴越,功亏一篑。但要撇下宋飞天不管,也说不过去。小船远远的停在湖心,没有船过不去。如果泅水,又势必遭吴越王妃毒手。如何设法把宋飞天救过来呢? 
吴越王妃道:“其实以我对你的了解,猜你也不答应。”她向船上挥了挥手。那艄公狞笑了一下,从船舱里舀了一瓢水,高高举起,又缓缓的倾回舱中。范定风等人这才看见,那一满船装的不是水,是明晃晃的灯油!两个老僧神山和空流,禁不住合十念起佛来。 
吴越王妃笑道:“今日不是盂兰节,点河灯未免不合时宜。不过这‘人灯’倒是够大,一会儿我们比武时,点来助助兴,也不坏啊!” 
“你不能烧死我妹妹!”宋飞雨惨叫着冲向吴越王妃,说什么也要把妹妹救出来。 
范定风一甩袖子,扣住了宋飞雨的肩膀。宋飞雨猝不及防,被点中了穴道:“你,你干什么!” 
“师妹,你不能去送死!”范定风喝道,他神情激动,背过脸去,也不管宋飞天听不听得见,对着河上的小船朗声道:“小妹,听着!你是丐帮的好女儿,慷慨就义,不可害怕。姐夫和姐姐今日救你不得,日后定当杀了这万恶的妖妇,为你报仇。懂得了么?” 
宋飞天像是早已晕了,并未回答。吴越王妃听了,只是冷笑。曹长老急了,跳出来道:“公子,你怎的这样讲话!二姑娘可是老帮主的心头肉啊!老帮主一向待你如何?你作大弟子的,连小师妹都不肯保护,你,你……” 
范定风唏嘘道:“曹长老,我不得已呀。怎能为了一己之私,耽误了天下大事?” 
曹长老跺着竹杖道:“什么大事!是你金陵范家的大事,还是我们丐帮的大事?我们丐帮一向洁身自好,从不与皇室勾勾搭搭……” 
“行啦行啦,”吴越王妃不耐烦道,“你们罗里八嗦讲完没!范公子,给个答复罢!” 
宋飞雨动弹不得,厉声叫道:“范定风,你不救小妹,我一辈子不原谅你!” 
范定风缓声道:“师妹,我对不起你们姐妹。” 
吴越王妃闻言,朝着小船又挥了挥手。曹长老竹杖点地,飞身而起,不顾一切冲过去救宋飞天。一阵香风扑面而来,却是吴越王妃的毒掌扫向他面门。就在这时,蓬的一声,小船上的油燃起来了。宋飞雨登时晕了。 
“什么人!”吴越王妃惊叫道。 
只见火光中出现了一个矫捷的影子。众人还未看清,那影子竟然从水中拎起一个大包,踩着水面,如寒塘渡鹤一般,飞也似的走了。只听哗啦一声,小船散了架,沉到了水里。吴越王妃会这水上漂的轻功,扑过去就要追这个救宋飞天的人。可是曹长老见机也快,不等她提脚,一根齐眉短棍,已经招呼了到她面前。随行的曹止萍、空流、神山等人,亦纷纷围了上来。 
救了宋飞天的人是沈瑄。他跟随范定风一行人从天目山到了钱塘府,又从钱塘门跟到了八卦田。他此时内功已臻于至化,行事又细密,一路上从未有人发觉。本来对范定风这个小姨妹宋飞天,沈瑄殊无好感。但范定风居然真的不救她,他也不能看着她被活活烧死。 
他出手甚快,在掠过小船的一霎那,把捆紧的宋飞天从燃烧的油中提出来,用湖水浸灭了她身上火焰。但灯油点燃的火来势太猛烈,宋飞天的脸还是被炙得惨不忍睹,好好的花容月貌,变得如同鬼魅一般。她神智尚清,眼中滚下一串串泪珠。吴越王妃安排了这样好戏,怎舍得让受刑的人昏迷得无知无觉,宋飞天不过是被点了哑穴而已。沈瑄随手解了她的穴,只听她一声一声痛哭起来。 
“不好!”沈瑄忽然想起一件事,撇下宋飞天,急忙朝八卦田奔去。 
原来刚才装油的小船沉到水里,却不是沈瑄的手脚。他只是看见,水里有人影晃动。难道也是偷偷来救宋飞天的人,在水下凿船么?倘若如此,船沉之时,燃烧的火油势必倾到那人身上,危险之极。沈瑄这样想着,已悄悄回到湖边自己上岸的地方。 
草甸中趴着一个人,全身焦黑,却又湿淋淋的。那人已爬不动了,嘴里兀自喃喃:“飞天……”沈瑄的心已经沉到底了,把那人扶起来一看,几乎窒过去,果然是钱丹! 
钱丹被大火烧得奄奄一息,双眼已经看不见了,没有认出沈瑄来。宋飞天的呻吟却一下子唤起了他的神智:“宋姑娘,你在哪里,我很久没有见到你,想的紧……可是这时又看不见你了……” 
宋飞天听见钱丹的声音,愣了一愣。三年以来,她没有见过这个苦苦追求而被她拒绝的少年,可钱丹的印象也并不曾从她的心目中淡去。她停住了哭泣,走到钱丹身边,柔声道:“钱公子,我何德何能,又对你不好……你何苦为我如此!” 
沈瑄心想:三年不见,这宋二姑娘确是懂事了许多,不再是那个只会放蛇咬人的泼辣少女了。 
钱丹那张烧得面皮脱落,焦如黑炭的脸上,居然隐隐露出一线笑容。他本是一个美少年,成了这个样子,叫人心酸不已。他忍痛道:“你给我的……。我一直留着……看。” 
他手心里一团鲜红的颜色,赫然是从前宋飞天送给假扮成楼狄飞的沈瑄的那一只同心结子。 
宋飞天显然想不起来是怎么回事了,迟疑道:“我给你的?” 
钱丹依旧朦胧的笑道:“很多年以前,你不记得了?” 
宋飞天含泪道:“记得的,很多年以前,我就给了你啦。” 
钱丹似乎释然,含含糊糊道:“人生的误会,有时久久解不开,有时却只需轻轻一点,便豁然开朗……”宋飞天和沈瑄都没听懂,待要再问,他已经停止了呼吸。宋飞天呆若木鸡,扑在了钱丹的尸身上。一种席卷天地的缠绵与忧思,突然充斥了她的胸臆,在这个人活着的时候,这是从不可能发生的。而一旦发生,已是南浦销魂,空有余哀。这,难道就是人生的误会么? 
沈瑄和好友久别后乍然相逢,竟连一句话也不曾说上,就成了生死永诀。他看着宋飞天悲痛欲绝,却一毫不动声色。远处传来阵阵呼喝声,沈瑄猛然惊起:今晚还有更重要的事情! 
在八卦田的中央,吴越王妃正和神山、空流二僧过招。曹长老和曹止萍似已负伤,坐在一旁吐纳。范定风却似神定气闲,守在被点了穴的妻子身旁。他早已打定主意最后一个出手,不仅击毙吴越王妃的可能性更大,同时在江湖上也就更树威名。神山、空流本是师兄弟,兵器各是一支七宝禅杖。他们自幼合练“双杖合璧”的武功,一向同时出手,很早就在江湖上出了名。不过这时,两只禅杖却舒展不开。吴越王妃使出了她的法宝金蛇鞭,刚柔相济,进退驰骋,把两只禅杖带得团团转。二僧努力许久,金蛇鞭粘在禅杖上,甩也甩不开。两人对视一眼,忽然同时大喝一声。这是禅门中有名的“狮子吼”,全身内力聚于丹田,爆发而出,使对手如醍醐灌顶,振聋发聩。吴越王妃见状,手腕一松,竟出奇招。长鞭的鞭柄脱手,向二僧砸来。狮子吼是极耗内力的一招,空流功力较弱,闪避较慢,小臂被落下的鞭尾扫了一下,顿时火辣辣起来。 
吴越王妃微微一笑,飞身过来截取金蛇鞭。忽然,空中一把长剑轻轻一拨,金蛇鞭又腾空而起,向湖中远远?
小说推荐
返回首页返回目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