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怒江之战》第59章


赵半括心中一动,手伸了过去,很快被抓住了,也许是他的镇定感染了阮灵,或者是身边有人使得她不再那么害怕,她的手渐渐停止了颤抖。但还是紧紧靠着赵半括。
身边虽然挨了个人,赵半括还是很快适应了这个姿势,因为这种感觉并不坏。刚才那一番剧烈奔跑太过透支体力,他也就放松着休息起来。中途长毛向他凑近了些,右手边明显感受到了热度。
阮灵一直没动,赵半括也不敢乱动,渐渐感到半边身子有些发麻,脸被树藤抽到的部分也疼了起来。正在煎熬中,身前两三米远的地方突然传来一阵窸窣声,赵半括顿时戒备起来,看来鬼子军曹和上尉就躲在那里,他差点都忘了。
同时右边长毛压低声音道:“过来。”
赵半括轻轻拍拍阮灵,感觉她点了头后,直起身咬牙忍住腰部的疼痛,半爬着靠向长毛,就听到那边发出清脆的枪栓拉动声。
长毛立即轻声骂道:“小鬼子想干什么?”接着也是一阵枪栓拉动,阮灵急促地叫了声:“不要!”又是一句急促的日语,显然是对军曹两人表达着相同的意思。
但这时候怎么会听她的?赵半括也端起了枪,手指扣在扳机上。洞里气氛陡然凝重起来,阮灵没再发出任何声音,显然她知道这时候任何一点小小的刺激,都会引发悍然开枪的严重后果。
就在这时,地面又开始剧烈抖动起来,这一次比之前更加严重,感觉整个山壁都有些晃,好像是那怪物发了性子,追丢了他们,终于发疯了,不断地有大大小小的石块砸下来,有些直接砸到了赵半括身上。
石块飞溅和树木倒地的轰隆声不停刺激着赵半括的耳膜,每一下都像砸在心里一样难受。他握紧了枪,忽然觉得空气烫了起来,同时一股燃烧的味道呛进鼻子里,他一下想起那些被烧焦的树木,头皮炸了起来。
只觉得耳边嗡的一声,一股热浪打过来,赵半括本能地向后倒去,立刻压在一具纤小的身体上,想起是阮灵在身后,马上吸了一口气准备起身,等恢复站立的姿势,却发现那股燃烧的味道还没消散,温度却恢复正常了。
看来怪物是彻底愤怒了,赵半括想着,洞里都能感觉到这么强烈的热浪,外面更不知道被折腾成什么样子。
也顾不得上尉和军曹,赶紧拉着阮灵往洞里移动,直到碰到岩壁才坐下来。
外面很快彻底安静下来,没有赵半括预想的糟糕情况,而且黑暗中还有了些亮光,使得他转头能够看见长毛模糊的身形。应该是洞口的草丛被烧得差不多了。
再一看,就发现山洞好像是个天然洞穴,宽倒不宽,也就两三张宁式床拼起来的样子,但非常的深,一眼看不到尽头,能猜测出它是山体的裂缝。再仔细看,还能发现四周有铲过的痕迹,洞壁上没有苔藓。
借着光线可以看见大家的枪口已经放了下来,几个人大眼瞪小眼,过了一会儿,长毛对阮灵打了个手势要她过来,阮灵却向赵半括更挨近了些,头冲洞外默不做声,既不看日本人,也不看他们。
对面那个上尉看上去很糟糕,斜躺在地上,也不动弹,军曹盯着赵半括他们,也看不清表情。僵持了一会儿,长毛打开背包拿出水壶灌了一口,顺手递给赵半括。赵半括喝了一口正准备还回去,想了想,又递给了阮灵。
本来只是很快的几个动作,赵半括却感觉到,军曹的目光在自己手里的水壶上停留了一会儿。赵半括一下想起军曹跑出去的时候身上是空的,虽然不知道什么时候捡了把枪,但水壶总是来不及捡的,难道是他口渴了?赵半括突然有了些优越感。
等阮灵把水壶还给长毛后,赵半括放松地靠在岩壁边,看着黑黢黢的洞顶,逐渐有些走神。“我们坐在这里,就是在等死吗?”他的脑中忽然掠过这个念头,在一片安静中逐渐有些走神。
小时候他性子倔,自己养的羊被家里人卖了,为了这事和父亲大吵大闹,最后生生抽断了两根木棍。但他咬着牙没哭,直接躲在了废弃的老屋里,也没听见找他的声音,就一直挨到半夜被冷醒。
赵半括记得很清楚,那个晚上很黑,从漏风的窗户往外看,天空黑得吓人,附近的屋子也都熄灯睡觉了,不知道家里人是完全没发现他不见了,还是根本不想找他。那天真冷,四周静悄悄的,只有不知道什么动物发出的嗥叫,赵半括被冷风吹得浑身打战,第一次知道了孤独和害怕的滋味。
有那么一瞬间,赵半括有些恍惚,好像自己刚从黑暗里醒过来,面对的是被遗忘被抛弃的彷徨和无奈,忍不住打了个冷战,反应过来现在自己在哪里。
洞里洞外还是一片安静,也许是这种紧张实在太难挨,赵半括的思绪飘散开去。
回忆总是这样,一旦开头,就不想停下,脑子中飞快地放过很多小时候的零散画面。直到这时赵半括才发现,自己从小到大居然再没有什么记忆深刻的东西,他不得不承认,自己前半生过得有多乏味。
家乡的生活很辛苦,苛捐杂税让忙碌了大半辈子的爹娘一直过着不太宽裕的生活,而当兵也算改变了自己的命运,至少军队里的伙食比家里的面汤要好多了。
没有这场战争,他可能只是一个活得和别人有一点小区别的汉子,做做小买卖,也有可能教教书,但绝不会是机械师,不会是成天抽烟喝酒在尸体堆里打滚的糙汉,更别提在兰姆伽有什么小相好。
但他更清楚的是,如果没有战争,自己现在一定不会待在这个漆黑的山洞里,绝望地等待未知的明天。
哪种活法更好?当脑中转过这个念头,瞬息就被赵半括习惯性地扔在脑后。对他来说,怎么活下去才是最重要的。
赵半括看了看表,已经接近午夜了,也许是两帮人困顿了,好像没有那么针锋相对没心思较劲了,都靠在墙上悄无声息。
这都是因为外边一直盘旋着的鬼东西,共同的敌人造就了古怪的和谐。但这种状况应该是暂时的。
赵半括有点犯迷糊,眯着眼睛,看见长毛好像也乏了,不知道是不是睡了,阮灵坐在那里抱着膝盖低着头一动不动。赵半括掐了自己一把,逼自己保持清醒,借着手电昏暗的光,看见军曹死死地盯着自己的腰部,他旁边的上尉一动不动。
见赵半括看他,军曹又转头看了看,招手低喝了一声。阮灵像被惊醒了,抬头微微看了一下,没有反应。
军曹又说了一句什么,阮灵脸白了起来,反头看了看赵半括。看见他们这样,赵半括心里警惕起来,手里抓紧了枪,心说这两个人难道在通什么气?
突然,军曹站了起来,朝阮灵一步一步走了过来。
阮灵面色更白了,也站了起来,微微往后退了一下。几乎在同时,赵半括的枪口抬了起来,右手手肘跟着撞了长毛一下。
然而军曹好像完全没有看到枪口指向他,还是往前走着,走到中间位置时,站住说了一句什么,但阮灵还是不说话。赵半括立刻问道:“鬼子在说什么?”
阮灵摇了摇头,说道:“他让我过去看病。”
长毛站了起来,马上说道:“看个屁!死了拉倒!”
军曹好像是看阮灵没反应,又站在那里鞠了一躬,说了句什么,看着比较客气,面色却阴沉起来。赵半括问道:“鬼子又说什么了?!”阮灵犹豫了一下,说道:“他说他朋友要死了。”说完看了赵半括一眼,“他说,如果他朋友死了,咱们都别想活。”
长毛一下炸毛了,骂道:“他娘的死鬼子还想威胁我们?我倒想看看他能怎么不让我们活!”
阮灵没说话,紧跟着军曹又说了一句,阮灵就诧异起来,翻译道:“他说,如果我们救他朋友的话,他愿意当俘虏。”
赵半括当即看向了长毛,长毛马上冷笑了一下,说道:“肯当俘虏?他娘的,他们不是鬼子吧。”
赵半括心里也感到奇怪,警惕地端着枪,问道:“到底怎么办?”
长毛对阮灵抬了抬脸,说道:“你问问那个猴子想怎么救?我还真想尝尝当天皇的滋味。”说完对赵半括使了个眼色,“菜头,敢耍名堂你就把他们毙了。”
赵半括心里一凛,觉得长毛太扯了,鬼子俘虏拿来干吗?但长毛要这么搞他也没辙。
之后就看见阮灵和军曹来回说了几句,长毛焦躁起来,喝道:“你们扯什么蛋,鬼子想干吗?”跟着阮灵就道:“我过去一下。”
她慢慢和军曹一起走了回去,给上尉检查了一通,转脸说道:“他虚脱了,需要水。”
长毛听了立刻哈哈一笑,牛皮哄哄地摆手道:“不给。”
军曹猛地转头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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