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命猫 作者:周德东》第26章


“我想……跟你说点事。”
米母闪开身,说:“你进来吧。”
李庸就进了屋。
米香晴好像见到了歹徒一样,瞪大了眼,朝母亲身后躲。
米母回头对她说:“香晴,你到你的房间去。”
米香晴只是愣愣地看李庸,并不动。
米母一下就生气了,用力拽着她,大声说:“你给我到西屋去!听见没有?”
米香晴的嘴里“呜呜”地叫起来,想挣脱母亲的手。
米母的力气很大,她拦腰把米香晴抱起来,几步就走出东屋门。
她抱着女儿快步走到西屋前,用脚踢开门,把她推了进去,然后“啪”地把门拉上,锁了。
过了一会儿,米母走回来,竟然毫不气喘,好像刚才抱的是一只小鸡。
她坐在李庸对面,面无表情地说:“你有什么事,说吧。”
李庸讪讪地说:“阿姨,那个周大壮可能是……被冤枉的。”
“事情已经过去这么多年了,我不想再提了。”
“当年,黄太很可能是作了伪证,要不然……”
“都不是好人。”米母冷冷地打断了李庸。
李庸知道米母的话里也包括着朱环。
“唉,不管怎样,现在他已经死了……”
“那个王八蛋,活着是祸害,死了活该。”
“他是不是和你家有什么仇?”
“我们从来没有惹过他,是他一直在骚扰我们母女——欺负我们家没有男人!”
“为什么?”
“癞蛤蟆想吃天鹅肉呗。”
“他想娶香晴?”
“开始来软的,后来就来硬的……那手段别提多无赖了。直到香晴得病,他才死了心。”
开始的时候,黄太对米母很恭敬,很殷勤。
过去,米家有什么重活,都是周大壮干。周大壮被抓走后,就是黄太帮着干了。
米母以为黄太是出于邻里之间的好心,可是,她渐渐发觉,每次黄太来,女儿都不太搭理他。最后,他再来,香晴干脆就躲出去了。
米母拉扯着一个女儿,守寡多年,变得很敏感,她察觉到事情有点不对头。
黄太再来她家干什么,她总是客气地谢绝。
一天黄昏,黄太酒气熏天地来了。
他用身子撞开了门,趔趔趄趄地走进来。
“阿姨,我我我今天喝醉了……”
米母说:“我送你回家睡觉去吧。”
“不!”他费力地摇着手,“我要和香晴谈一谈。”
香晴厌恶地躲进了西屋。
“谈什么?”
“你你你不了解……”说完,他摇摇晃晃地朝西屋走去。
米母一下就拦住了他:“这么晚了,你要干什么?”
黄太用力推开米母,大声说:“你走开。这是我跟你女儿之间的事!”
米母又一次拦住他,恳求说:“黄太,你喝醉了,有话明天再说,好吗?”
“不行!”然后,他对着西屋的门大叫起来:“米香晴,你为为为什么不搭理我?我哪哪哪里不好?你想甩开我,没门!”
米母一边和他撕扯一边说:“黄太,你再闹,我告诉你妈去了!”
黄太一屁股坐在地板上,毫不在乎地看了看米母,说:“我告诉你,我谁都不怕,别说我妈,你把警察找来,我都不怕!你知道我是谁吗?我干的事要是说出来,吓吓吓死你……”
接着,他转向西屋的门,又说:“香晴,我想娶娶娶你是瞧得起你,你别以为你有什么了不起,你现在是个寡妇!”
米香晴几步冲过来,气得面红耳赤:“你给我滚出去!”
黄太一下就嚎啕大哭起来:“香晴,我对你家付出了多少?你算得过来吗?我亏啊,我亏啊!”
米香晴剧烈地抖动着,说不出话。
黄太一口呕吐出来。
那肚子里的秽物像喷泉一样射出来,在地板上画了一条河。
一股怪味一下充满了屋子。
黄太吐了后,就像山一样轰然倒在那条河上,呼噜呼噜睡过去了。
米母的眼泪流出来……把黄太送回家后,米母对黄母说了这件事。
黄母不停地叹气,反复赔不是……两天后,黄太又来了。
米香晴又躲进了西屋。
他对米母谦卑地笑着,说:“阿姨,前天我喝醉了,实在对不起……”
“没事,以后少喝点,对身体不好。”
他走到厨房,拎了拎煤气罐,说:“阿姨,煤气快用完了,我去换一罐吧。”
米母快步走过去,挡住他:“不用了。”
“没关系,我反正也没事。”
米母坚定地摇了摇头,说:“真的不用了。你回去吧。”
黄太讪讪地松开了煤气罐,看了看西屋的门板,说:“那我……就走了。”
过两天,天快黑的时候,黄太又来了。
他没有进屋,在外面拿起扫帚扫院子。
米母走出去,抓住扫帚,说:“黄太,我家的活不用你干。”
“阿姨,这是为什么?”
“不为什么。没事的话,你就走吧。”
又过了两天,黄太又来了。
他不知道从哪里搞的钱,买了一袋水果。
米母把他堵在了门口,说:“黄太,你这是给谁拿的水果?”
“给你和香晴啊。”
“你拿回去,我们不要。”
“你看,我都买了……”
“买不买是你的事,反正我们不会要。”
黄太突然眯起眼睛,盯着米母,慢吞吞地说:“这里面有毒?”
“我们想吃自己会买。”
黄太慢慢把那袋水果放在地上,站在门口,掏出一包烟,说:“我可以在这里抽支烟吗?”
米母冷冷地看着他,没说话。
黄太拿出一支烟,放在鼻子下闻了闻,说:“我抽一支烟就走。”
米母还不说话。
黄太就把烟点着了,他看着米母,一口一口地吸。
米母把头转向别处,依然堵着门口。
黄太的烟只剩下了烟蒂。
他吸进最后一口烟,长长地吐向了空中,然后,优雅地把烟头朝手腕上戳去。
米母愣愣地看着他,张大了嘴。
黄太手腕上的肉发出了“嘶嘶”的响声,冒出一两丝青烟,米母闻到一股焦煳味。
黄太静静看着手腕,好像烧的是一根木头。
终于,他把那个揿灭的烟头装进了水果袋里,拎起来,转身走了。
两天后的一个晚上,黄太又拎着一袋水果来了——还是前两天的那袋水果。
米母从窗子看见了他,急忙叫女儿躲起来,同时跳下地,想把门锁上。
这时候,黄太已经推开了门。
米母挡在门口,说:“黄太,你不要再纠缠我们娘俩了!”
黄太说:“我就站在这里抽支烟,不行吗?”
“你在我家门口抽什么烟啊?你可以回家去抽。”
“不,我只想在这里抽。”
说完,他又点上了一支烟,抽起来。
他手腕上那圆形的烧伤已经发黑。
他抽完之后,又把烟头戳在手腕上,烧起来……烧完,他把烟头装进水果袋里,又拎走了。
次日早上,米母一直躲在大门口,观察黄家的动静。
终于,她看见黄太离开了家。
她一直看着他走远了,才顺墙根溜进了黄家,对黄母讲了这件事,让她管一管黄太。
讲着讲着,米母哭了。
“咱们老邻旧居这么多年,你了解我家的情况。我和香晴不容易……”
黄母的眼睛也湿了。
“我呀,实在管不了他。他要是再到你家去闹事,你该怎么办就怎么办吧……”
“我们能怎么办呀?”
“找公安局呀。政府能管得了他!”
从黄家出来,米母彻底绝望了。
他甚至想,干脆把女儿给他。可是,又觉得那是把女儿推进了火坑……一天,天快黑的时候,黄太又拎着那袋水果来了。
米母把他堵在门口,话语软下来,恳求说:“黄太,求求你,别再吓我们娘俩了,我们从没有得罪过你啊!”
黄太的眼里露出了凶光,低低地说:“你想阻止我抽烟?”
“我知道你什么心思,可是……”
黄太不再听米母说什么,又点着了一支烟……这一次黄太离开之后,米母领着女儿躲到了妹妹家。
她们在那里待了半个月。
但是,她们总不能一直待在妹妹家啊。
半个月后的一天,米母领着女儿偷偷回了家。
傍晚,米母早早就把院子的大门锁上了。回到屋内,又把屋门锁上了。
而且,她们没有开灯。
突然,胆战心惊的娘俩听见院子里有动静,抬头看去,黄太竟然出现在了院子里,他的手里还拎着那袋水果。
娘俩抱在一起,瑟瑟地抖。
黄太在敲门,敲得很慢:“当,当,当……”
娘俩吓得都不敢说话。
“当,当,当……”
黄太一直敲了半个钟头。娘俩的心都要跳出嗓子眼了。
终于,敲门声停了。
过了很长时间,娘俩还不敢动,一直在听。
窗外没有一点动静。
他走了。
娘俩互相看了一眼。米母发现女儿的脸没有一点血色,像个纸人。
她从小就是个胆小怕事的孩子。
米母放开她,蹑手蹑脚地走到门口,轻轻打开门朝外窥视……她“妈呀”叫了一声!
黄太端端正正地站在屋门外,手里还拎着那袋水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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