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木锡镇》第19章


“那还有没有第三次?”谷平问道。
“有,”我点了点头,“第三次就是在王海南失踪前,二十二日下午,我又去了一次米团店。”
“你只是在打包的盒子里下的毒吗?”
“是的。”
我的声音轻了下来,忽然有点担心起来,不知道谷平会不会相信我的话。他的态度好像太平淡了,我焦急地等着他的反应。
但是他的反应就是——没有反应。
“好,我知道了。”他说道。
我听见他站起了身。
“谷平……”我想知道,他对我的话到底怎么想,但又觉得,在这种时候,说任何话都显得是欲盖弥彰,所以我开了个头,就不知道该怎么说下去了,“我的话你好好想想,如果……如果你想抓我的话……”
他笑了起来,却没说话。
我越发不安了。
“谷平!”我嚷道。
“早点睡吧,小亮。明天我们还有很多事要做。”他重新打开了门,在走出门的一刹那,他说:“我现在就去看看你说的那条冷清的后街。”
不知道是不是该感谢谷平,因为他那模棱两可的回复,我几乎忘记了父亲的失踪。整整两个小时,我都把耳朵贴在门上,捕捉他的动静,另一只耳朵则专心地倾听着沙漏里的声音。根据我的判断,他大概是十点之后回来的,回来后,先在楼下的盥洗室里梳洗,接着就回了自己的房间。大概一点多,我还听到他的房问里有脚步声和轻微的咳嗽声。
次日清晨,当我在楼梯上遇到谷平时,他对自己前一天晚上的动向只字不提,关于莽草的事,他也好像已经忘记了。他在饭桌上热情地跟我讨论一部他看过的电影,而我也若无其事地说了我喜欢的广播剧,直到吃完早饭,他都没说一句跟案子有关的话。
但那天整个上午,我都心神不宁。我很想给程惜言打个电话,很想告诉她我对谷平说过些什么,但又觉得不妥。我不希望她以为我想向她要挟什么,虽然我什么都不想要,但是她却未必会相信。大城市来的人跟我们这些从小在镇上长大的人不一样,他们永远比我们多个心眼,而且总把人往坏处想。
可是如果我什么都不说,又担心她会说漏嘴。从她之前跟谷平的对话中我己经看出,她缺乏应付这种状况的能力,不够冷静,很容易慌神,谁都能从她的眼睛里看出不安和恐惧。她说谎时的神情也明显得不能再明显了,我相信谷平早就看出来了,只是不说罢了。凭我对谷平的了解,我知道他是那种在没有确切证据之前,把什么话都藏在心里的人。一旦开口,一定已经有了把握。而且,他怀疑所有人,女嫌疑人的美貌不会削弱他的判断力,没准还会起反作用。
昨晚和今天早晨,他对我的自首都没有丝毫反应,他是怎么啦?这是不是意味着,他根本不信我的话?他会不会因此更加怀疑她?这决不是我希望看到的结果。
那我该怎么办?
我坐在木屑和灰尘里,整整想了一个小时,终于下了决心。
我先从后院摘下几片莽草叶子,将它们捣碎榨成汁后,装入一个空的眼药水瓶,随后把它扔在后门外的地沟里,接着我锁上店门,从后门离家,以最快的速度跑到车站。如我所说,那条小道,无论何时都冷清至极,所以我确定没人看到我离开。
我到车站的时候正好是上午十点,B号线正好开到。我乘了四站路,在喜鹊山站下车。过去我妈曾带我来这里挖过笋,所以我知道B号线的站点里,数这一站上下车的人最少,因为附近既没有旅游景点,也没有医院、学校之类的场所。这里只有两座满是树木的高山而已。当然,我也记得,就在车站不远处,有个公共电话亭,而我身边正好有一张电话卡。
我想过了,为谨慎起见,我不能在家里给程惜言打电话,尽管他们店的电话没有来电显示,但县要到电话局一查就能知道是谁打的电话。
我按下号码,铃声响后,是程惜言本人接的电话。
“喂,你好。”她的声音清脆动听,就像我好多年前第一次听到一样,可是我已经没了那时的心情。
我只觉得我的手心在出汗。
“哈哈,是程小姐吗,”我故意用古怪的音调说话。
“请问你是?”
“你不认识我,可我认识你。”我用更夸张的语调说。
她警觉了起来。“你是谁?”
也许我跟她说话的机会太少了,所以她根本听不出我的声音,这让我放心了。
“哈哈,程小姐,我不是说了吗?你不认识我,我却认识你。其实,说白了,我是你的仰慕者。我已经偷偷跟踪你好久了。”我阴阳怪气地尖声说道。
“你是谁?!你想干什么?!”她的声音忽然提高了。
她在自己的房间吗?这样的音量会不会把别人吸引到电话机旁?我马上告诉自己,没关系,让别人知道也许更好。她身边需要一些给她出主意的“好心人”。
“哈哈,别生气,”我笑道,“我不想怎么样,只是出于对你的关心,打电话来告诉你一件事。我发现,除了我之外,你还有一个仰慕者。”
“什么,你说什么?”她没听懂我的话,似乎想问问题,但我没让她说下去。
“他的胆子可比我大多了,至少有三次,我看见他偷偷从你们店的后门溜进去,过了好几分钟才出来。”
“你说……”这事显然吓住她了,我想象她在电话那头,瞪圆了眼睛,嘴唇贴着电话机,微微发抖,“他、他是男人吗?他长什么样?”她惊恐地问。
“他当然是男人,”我故意压低了嗓音,“而且我也认识他,他在你们那条街上开了一家木雕店。哈哈,没想到吧。你知道他在那里干什么吗?”
说到这里,我感觉她在电话那头倒抽了一口冷气。
“他干了什么?”隔了会儿,她才问。
“我本来以为,他跟我一样,只是想在后门的厨房里偷看你呢,啊,我真喜欢你的身材和眼睛,真是太美了!”听到她在电话那头不耐烦地哼哼,我不由得笑了,“但其实,我看到的却是别的——他在你们的米团里做了手脚。”
“啊!”她轻轻叫了一声。
“我看到他偷偷溜进厨房,打开那些你们准备打包送出去的米团盒子,把小瓶子里的液体注入米团的底部。汁水是绿色的,跟叶子的颜色差不多,所以根本看不出来。干完这些,他又偷偷从原路返回——呵呵,真粗心啊,你们怎么能不关后门呢?”我故意问道。
“因、因为我们这里从来没出过这样的事。我们镇里一直都是这样的……”她似乎想争辩,我再次打断了她。
“我还没说完呢!美人!”我学着广播剧里的色鬼浪声浪气地说,心里觉得真好笑,“有一次,我实在是太好奇了,真想知道他究竟往你们那些盒子里放了什么,于是就跟踪了他。他也粗心,干完坏事,竟然就把那个小瓶子随意丢在他家后门的地沟里。这对我来说,真是天赐良机。我把那个小瓶子带回家,把里面剩下的汁水喷在一块肉上,喂我的狗,你知道发生了什么吗?”
“发生了什么?”
“我的狗当天晚上就腹泻了。我只能带它去看医生,医生说它是中毒了,但是说不清是什么毒,于是,我就把那块吃剩下的肉摆到了医生的面前。哈,那医生可真是见多识广,他马上就说,那是莽草的味道。美人,我可是知道,在你们镇旁边的树林里就有这种植物。”
她的反应慢了半拍。
“你说,他在我们店里的米团里加了莽草的汁水?”她似乎在慢慢咀嚼我说的话。
我大笑。
“哈哈,你终于听懂我的话了。我不知道他为什么要这么干,不过,我说的可是千真万确的事实。告诉你吧,二十二日,他又下了一次,仍旧把眼药水瓶扔在了他家后门的地沟里,我刚才路过的时候,看到它还在那里呢。如果你不信,可以自己捡回去做个化验什么的。呵呵,不过,我说的那条路可真不是一般的冷清啊,连地沟里都没有水流过……”
她没有说话,仿佛陷入了沉思。
可是我没时间等待了。
“哈,我对你好吗,美人?假如我们以后有机会见面,你可要好好感激我啊。因为我可是帮了你大忙。”说到这里,我不等她回答,便“吧嗒”一声挂了电话。
我希望她能真正明白我的意思。
打完电话后,我临时决定去一次E县。因为刚才在打电话的时候,我忽然想到,这个方向的B号线回到木锡镇后,会停在大街上,这样的话就一定有人看见我下车。要想瞒住谷平,根本不可能,所以我决定将计就计,索性去一次E县。我希望谷平派人去E县调查,得到的结果是我乘B号线,是为了去E县调查父亲的事的。相信这个理由足够充分了。
我在车站等了几分钟,正好有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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