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木锡镇》第32章


“计划倒是很周详,只是他们没想到,我这里还住了一个法医。”我嘀咕道。
“活该他们倒霉。”谷平得意地笑起来,“不过,他们说得对,警方对失踪案确实向来不会太重视,因为没看见尸体很难下判断。小亮,你应该也有同感吧?”
他最后的问题相当突兀,让我不由得警觉起来。
“关我什么事?!”我斥道。
谷平没理我,说道:“其实他们的原计划非常简单,就是由王海南扮演‘陆小姐’离开旅馆,然后薛宁报失踪案。”
“什么!”
“天哪! ‘陆小姐’就是王海南!”
“没想到!”
我们三个几乎一起惊叫起来。谷平津津有味地欣赏着我们脸上的表情,等我们平静下来后,他才说:“小亮,我最初就听你说,王海南是个瘦弱的男人,是不是?”
“是啊。但瘦弱归瘦弱,谁会想到他会男扮女装?”
“后来我听程小姐说,王海南割过双眼皮。我觉得非常奇怪,男人如果不是从事演艺业的话,一般不会做这种事。现在调查结果出来了,王海南果然在三月中旬割过双眼皮。在那之后,他就借口身体不好一直躲在家里,他的股东们没有一个看到过他割完双眼皮后的样子。我想,他这么做无非是想在另一个城市,以另一个身份生活。”
“啊,他还真的割了双眼皮!真恶心!”程惜言厌恶地说。
“忠嫂说,‘陆小姐’说话很轻,化着浓妆,听到这里,我心里就有了怀疑,”谷平有滋有味地喝了口冰咖啡后把目光转向我,“你知道我今天特意去小花旅馆是去看什么的吗?”
“什么?”
“我是去看抽水马桶的。”
“马桶?”程惜言非常困惑。
“‘陆小姐’乘长途汽车去县里,定了房间后,只在房间里逗留了十分钟就离开了。经过长途颠簸的人多半都有想上厕所的欲望,她也不会例外,我想没准她会在这几分钟里。上个厕所什么的。很幸运,她走之后,房间没被别人使用过。我还真的在马桶盖下面发现了一些尿液。女人上厕所,一般不会掀起马桶盖,只有男人才会这样,而且男人是站着的,尿液有可能会喷溅到陶瓷马桶的边沿。所以,我由此判断,‘陆小姐’很可能是个男人,”谷平懒洋洋地环顾四周,“其实,我就是带着这个问题去找薛宁的。她已经承认了。”
“她承认‘陆小姐’是王海南扮演的?”我问道,我仍然觉得不可思议,这个真相让我的脑袋嗡嗡作响。
谷平微微点头。
“这就是为什么她坚决肯定,跟她丈夫私奔的女人不是‘陆小姐’了。她本来跟王海南约好二十五日通电话的,但是王海南杳无音讯,于是她认为自己受骗了。王海南很可能是背着她,拿了钱跟别的女人跑了,所以她后来才会精神崩溃。”谷平幸灾乐祸地说:“哈哈,其实我后来想想,扮作另一个人离开旅馆不是最佳的蒸发方式吗?你们说呢?”
没有人回答他,我想两位小姐跟我一样,都被“陆小姐”的事吓傻了。
“那么,王海南到底上哪儿去了呢?”过了一会儿,林小姐终于开口问道。
“他死了。”谷平平静地说。
我浑身一惊。
但他没朝我看,继续说了下去:
“他和他太太是十四日到达木锡镇的,十五日,他们第一次来到米团店。”谷平朝程惜言望去,后者像小兔子一样缩起了肩膀,谷平笑了笑,把目光转向了我:“也就是在这一天,你父亲狄元庆在米团店里第一次碰到了他们。你父亲曾经向惜言的阿姨打听他们是谁。”
“是的。”我道。
谷平面无表情地注视着我。
“我记得你曾经送给我一个很漂亮的木盒,你说那是用楠木做的,你父亲当年为了找到适合你做箱子的楠木,曾经利用国庆假日到喜鹊山帮你去运木头。你还告诉我,那一年你十四岁,而你现在二十二岁,也就是说,八年前的国庆节,你父亲曾经在喜鹊山上。”
“啊!”程惜言轻轻叫了一声。
“那么巧,程小姐家那场车祸也是发生在同一天。当我注意到这个巧合后,我怀疑你父亲曾经目击程小姐家的那场悲剧。”
“啊!”程惜言又轻轻叫了一声,随后,她朝我看过来,而我羞愧得无地自容。我知道父亲一向胆小怕事,即使他看到了,也只会保持沉默。当年,也许他是唯一的目击者,但却躲了起来。
“十五日在米团店,你父亲认出了王海南。依照他过去的个性,自然不会声张,但是那一次,他不同了。在遇到王海南之前的两星期,他被查出患了肝癌。他知道这是不治之症,自己已时日不多,于是做了一个决定……”
我再也不想听这些废话了。
“我爸到底在哪里?!”我从座位上跳起来,不耐烦地朝谷平嚷道。
“听我说下去,小亮。”谷平用他那一贯平静温和的声音回答我。
我很想听他直接说出答案,但不知为何,又有点怕。
“小亮,我不怪你爸,别难过了。”程惜言轻声对我说。
她的声音让我低下了头。我重新坐了下来。
“还是让我先说说你父亲失踪前一天发生了些什么吧。那天是二十号,早晨,他去了县警察局,在那里查阅了八年前那宗车祸的案情报告。”
父亲翻阅的果然是那起车祸的档案,怪不得谷平会说不出他所料。
“可是当年的报告里应该不会有王海南的名字吧。”我提醒道。
“是没有王海南的名字,但是有对那辆肇事车的描述。小亮,你父亲虽然没有把自己看到的告诉警方,但他仍然是个警察,他有警察的意识。当时他目击车祸的发生,记下了车牌号码,也记住了王海南的长相,所以才会在米团店一下子就认出了他。但问题是,他要有确切的证据才能敲诈他。”
“敲诈!”我吼道。
“是的,敲诈。不然你以为是什么,”
我不出声了。
“你父亲打电话给市交警队,详细描述了车的外形,还提供了车牌号,要求他们帮忙协查一辆车的车主。交警队很快就给出了答案,车是属于王海南过去工作的那家教育软件公司的。你父亲以警察的名义,打电话给那家公司打听王海南的情况,他的理由是,王海南在木锡镇发生了点小案子。他们没有怀疑他的意图,马上就告诉他王海南早被辞退了,原因是私自使用公司的车辆,导致车辆损坏。于是你父亲顺理成章地获得了修理公司的电话。接着,他又联系了修理公司,他跟对方说,他会在几天之后亲自来取当年那辆车修理单据的复印件。”
这是我父亲吗?真没想到,我那一向胆小怕事、老实巴交、木讷呆板的老爸也会这么干净利落地展开调查工作。
“这些都已经得到证实了。我昨天让他们查了二十号那天赵法医办公室的电话记录,昨天晚上就有结果了,然后县警察局又派人打电话做了调查。”
我几乎要骄傲地笑起来了,但我知道这不合时宜。
“小亮,你父亲未必是个很差的警察,也许是一直没给他机会罢了。”谷平好像看透了我的心。
“嗯。”我偷偷笑了下。
他又接着说了下去。
“从县警察局出来后,你父亲去了县中学,他是要把答应送给你堂妹的木鹦鹉给她拿过去,接着,他去银行查了余额,当时他没有取款。随后,他又回到县警察局,在那里吃了午饭,跟赵法医聊了几句,十二点半后,他步行前往县医院。大约是下午一点,他在县医院看了门诊。他向医生明确表示自己不准备接受手术治疗,根据医院的药房记录,他只配了几盒便宜的药就走了。下午一点半,他在医院附近跟姓张的保险经纪见了面,他向其购买了十五份意外保险,受益人是你,狄亮。那位保险经纪说,你父亲当场去附近的银行取款一万五千元交到他手里,办妥了手续。然后非常巧。他在医院附近再遇薛宁夫妇,王海南是因为肚子不舒服去挂急诊的,但实际上他没有作任何检查,也只是配了药就走了。那时候大概下午两点。你父亲跟踪他们出了医院,来到陈女士的杂货店。”
“就是猫的主人。”我说。
“对,就是她。自从那次邂逅,虎斑小猫的悲惨命运就决定了,”谷平叹了口气,“他们本来去那里是纯属偶然,薛宁内急,附近没有厕所,走回医院又不愿意,所以只能向陈女士借个方便。但谁知就是这次无意的行动,让他们发现能够从那里购买到需要的凶器。今天我去陈女士的小店问过了,在王海南夫妇走后,你父亲曾经向陈女士打听过他们。”
谷平也许说了不少,但我只听到“凶器”这两个字。
“根据程小姐的说法,你父亲在当天下午四点半左右来到米团店,当时王海南一个人在店里”谷平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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