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尸语者(法医秦明系列1)》第30章


“知道了。”师父挂断了电话,眼神中的疲惫居然消失了,充满了战斗前的激奋,他伸头对驾驶员说,“小阮辛苦了,去青州。”
上午十点,我们的车开进了青州市元达小区,小区门口,当地公安局刑警支队的领导已经在等着我们。简单的寒暄之后,我们徒步走向了中心现场。元达小区是别墅群,也就是说是个富人区,住在这里的都是一些高薪人员。案件的中心现场是位于小区大门附近的一栋小别墅,这栋别墅的产权是青州市某IT公司老板徐清亮的,别墅里住着徐清亮以及他的妻子、女儿和岳母。
中心现场警戒带外,密密麻麻的站着无数围观群众。虽然这里处于青州市的城郊,但是随着城市范围的扩大,元达小区所处的范围已经成为一个较大规模的住宅区。在一个大规模的住宅区内发生一起灭门案件,社会影响是非常恶劣的。
我和师父拎着勘察箱,挤过密密的人群,越过警戒带,走到了现场门口。现场门口旁边的墙角蹲着一个皮装男子,蹲在地上,双手抓着自己的头发,一脸的痛苦。两名民警正在向他询问情况。
“我们住过来三年了,就图这里保卫措施好,安全,没想到还会发生这种事。”眼前这个四十岁左右的男子红着双眼说,“我和赵欣是五年前结婚的,我比她大十岁,很疼她。她没有工作,有了孩子后就专心带孩子。我们感情一直很好。”
我和师父在旁听调查,突然见男人沉默了,我就插嘴问道:“你什么时候发现的?”男人无力的指了指办案民警,说:“我都和他们说过了,别再问我了。”
侦查员结果话来说:“哦,是这样的。去年,徐总在我们市下面的青林县开了一家分公司,从去年的8月份到现在,徐总每周的周日到周二在青林县的分公司工作。周三回青州。今天是周三,徐总从县里回来的比较早,大约8点左右,就到家里。他打开家里大门的时候,发现他的妻子赵欣仰面躺在客厅内,他过去检查,发现尸体已经硬了。于是他又跑到楼上,发现自己三岁的女儿和岳母被杀死在楼上的卧室里。”
师父点点头,和我一起戴好头套、口罩、手套和鞋套,走进了中心现场。
现场是一间两层别墅。一楼是客厅、厨房、卫生间和一间大卧室,二楼是数间客房和书房。徐清亮和赵欣平时住在楼下的大卧室,赵欣的女儿和母亲住在楼上的一间卧室。
赵欣的尸体旁边,几名法医和痕检员正在仔细的寻找痕迹物证,我和师父于是先走到了楼上,勘查楼上的现场。楼上的客房门都是关着的,显得非常平静。沿着走廊,我们一间一间房间的打开房门看了看,每个房间显得都十分的干净整洁,没有发现什么异样。直到我们打开了走廊尽头的一间较大的客房的时候,一股浓重的血腥味扑鼻而来,我下意识的揉了揉鼻子。
卧室的地上,躺着一具老年女性的尸体,而床上躺着的是小女孩的尸体,两具尸体都穿着冬季睡觉时穿的棉布睡衣。睡衣、床单和被子的大部分都已经被血染红,床边的墙壁上布满喷溅状、甩溅状的血迹。除了血迹,我和师父没有发现什么明显的痕迹。看来凶手在这个房间并没有多余的动作,杀了人就走。
老年女性的尸体穿着拖鞋,俯卧在床边的地板上,头发已经被血浸透,整个颅骨已经变形,白花花的脑组织夹杂在头发中间,头下方一大滩血泊。我轻轻的翻过尸体的头部,发现死者的脸部肌肉已经僵硬,面部遍布血污,已经看不清楚五官。
床上小女孩的尸体更是惨不忍睹。她躺在床上,瞪着圆圆的双眼,眼神中充满了惊恐。她的额部有一处塌陷,应该是遭受了钝器的打击。她的颈部被锐器切割,小小的头颅与躯干只有颈椎相连,软组织基本都断开了。沿着颈动脉的方向,有大量喷溅状的血迹,说明她被割颈的时候,还没有死。小女孩全身没有尸斑,因为她的血基本流光了。
最看不得小孩被杀,我的心就像被猛烈撞击过一般阵痛。我咬了咬牙,暗自发誓一定要将犯罪分子绳之以法。我和师父没说话,慢慢的走下楼。对于赵欣尸体附近的勘查已经结束,从技术员们脸上的表情看,没有发现什么有价值的痕迹物证。
我和师父走近了赵欣的尸体,尸体还没有被翻动。这是一个三十岁左右的女人,瞪着双眼仰卧在地板上,和老年女性的尸体一样,头下一片血污。显然,她也是头部遭受钝器打击导致的死亡。女人上身穿着棉毛衫,下身的棉毛裤和内裤被一起褪了下来,胡乱的盖在阴部。
师父走过去拿开了遮盖她下身的棉毛裤,她的下身居然插着一把匕首。
“半裸的,下身还插了匕首。这是心理变态的人作的强奸案?”我说。
“不,可能是奸情。”师父皱起了眉头。 
法医勘查完现场,会在自己的脑海中形成一个对案件性质的初步判定,而对案件性质的这种初步判定,并不一定会有很充分的依据,所以只是一种猜测,而不是推断。这种猜测多半是根据直觉而做出的,而产生直觉的基础是参与大量现场勘查后形成的经验。在有了初步判定的基础上,法医会通过尸体检验、现场复勘来不断的验证或者否定自己的判定,最终得出推断的结论。
我知道师父此时的判定就是直觉使然,想短时间的整理出充分的依据,条件还不充足。所以我也没有继续追问师父为什么会认为是奸情导致的杀人而不认为是心理变态的人作的强奸案。
但有一点是肯定的,赵欣的尸体是半裸的,而且下身还插了一把匕首,这一定是与“性”脱不开干系。
我们分别检测了尸体的肛温和环境温度,记录下来,用于下一步的死亡时间推断。
“尸体拉去殡仪馆吧。”师父说。虽然算上平安夜的案件,我们是在连续作战,但是昨天一夜的充足睡眠加之刚刚破案的成就感和喜悦感,让我们义不容辞立即开展工作,以待案件能以最快的速度破获。
我和师父坐上车,都不说话,脑子里放电影般的过着每一幅现场的景象,期待能把现场串联在一起。此时的我们压力很大,犯罪分子在现场的动作很简单,初步的现场勘查,我们并没有发现有价值的痕迹物证。
看着车内的空气都凝固了,师父说起了笑话:“有人说我们省厅的法医是三管干部,知道为什么吗?”
我没有回答,我暂时还没有从小女孩惨不忍睹的死状的阴影中走出来。
“我们天天出差,住在宾馆,吃在饭馆,工作在殡仪馆。所以我们是三馆干部。哈哈哈哈。”师父说的是冷笑话,车上只有他自己笑了。
在殡仪馆解剖室内等了一会,三具尸体被运到了。“老规矩,从易到难。”师父说,“从小女孩开始吧。”
小女孩的尸体被从尸袋内搬出来的时候,因为颈部软组织完全被割裂了,头部过度后仰,感觉小小的头颅就要和躯干分离一样,看得我的心脏猛然抖了一下。
小女孩的死因很明确,是失血性休克死亡的。她的颅骨额部中央虽然有些凹陷,显然是生前遭受了钝器的打击,但是其下的脑组织出血并不是很明显,颅脑这种程度的损伤,难以用于解释死因。小女孩尸斑基本没有出现,左右颈部的动静脉都完全断裂,心脏也呈现出皱缩的状态,所以她应该是被钝器打击失去抵抗的情况下被用匕首类工具割颈导致失血性休克死亡的。这是一种极其残忍的手段。
老年女性的死因也同样简单。她的后枕部遍布挫裂创口,枕部颅骨完全粉碎性骨折,脑组织已经完全挫碎了,她是重度颅脑损伤死亡的。作案工具也是钝器。
赵欣的尸体检验进展的也很快,同样的,她的额部损伤也是同样钝器形成的。会阴、子宫被匕首刺破。除此之外,再没有其他损伤。
“三具尸体身上都没有抵抗伤,能不能说明是熟人趁其不备袭击呢?”我问道。
“赵欣的损伤应该是趁其不备的,根据她尸体的位置,应该是开门的时候直接被打击。但其他尸体不能说是趁其不备。你结合现场想一想。”师父说,“老年女性的脚上是穿着拖鞋、穿着睡衣的,说明了什么问题?”
“睡眠状态下起床,被袭击。”
“对。而且全部是枕部手上,正面没有伤。这是在被追击的状态下袭击的。”师父说,“而且老人死在床边,看得出来,她的目的很明显,是想要保护小女孩。”
“那犯罪过程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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