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倾泠月-红颜不寿》红颜不寿-第7章


她犹记得那一日,她倚坐后园长栏,落日黄花,别有风味,正熏熏然欲睡时,却被朗朗的一句“不知之罪,万望乞谅”惊醒。
那声音不大,却清晰、真诚,那么一点恼意瞬间便化了。
移步前厅,歌舞未尽。
她扬眉一笑,挥袖飘入,云歌雪舞,以之相酬。
那一日,似歌尽夕辉。
那一日,似舞至月斜。
第二日,武林至尊青衫玄剑悠然而来。
歌中醉倒谁能恨?唱罢归来酒未消。
这便是这些年来霄龙从不入红颜阁的原因吗?
梦魂惯得无拘检,又踏杨花过谢桥。
这便是霄龙的心念吗?
无声一叹,收起书信。
“回去告诉你家公子,他的心意我收到了。”赫红颜淡淡道。
“是。”慕旋躬身,“慕旋就此告辞。”
“去吧。”赫红颜挥挥手。
走出门外,慕旋看那纤纤柳丝,闭目深呼。
非我不看,只是看着二公子这些年的心碎神伤,慕旋也怕那一眼误终身,怕那销魂蚀骨的无望相思。
匆匆步出烟谢楼,中庭里是一树树高大的枫树,此刻虽非枫叶如火,但枝叶繁茂,青翠欲滴。一人独坐小亭,对一盘棋,一杯茶,一卷书,悠然自得。
“君公子。”慕旋抱拳施礼。
“原来是慕兄。”君不寿抬头,起身含笑回礼,“慕兄何时来的?二公子也到了吗?”
“二公子未来,慕旋此番乃代我家公子前来送贺仪,正要回去复命。”慕旋定定心神道。
“喔。”君不寿若有所憾的点头,“本以为二公子来了,正可与君某对局一盘。二公子高超棋艺一直令君某念念不忘。”
慕旋闻言不由一笑:“君公子若肯前往慕家堡,二公子定愿日夜相陪。”
“改日君某定要前往。”君不寿温文一笑。
“二公子定倒履相迎。”慕旋微躬身,“慕旋这就回去告之公子此好消息,先行告辞。”
“慕兄请。”
目送慕旋离去,那有些仓惶黯然的背影却令君不寿微皱眉头。
慕旋虽名为慕家总管是个下人,但江湖上谁人不知慕家两兄弟视其若手足,江湖上谁又敢轻视“游云一剑”。站出身去,论才论貌论武,比之各派掌门也不逞多让。可这样出色的一个人物,却如此害怕一个女人?!又真是“害怕”吗?
“寿哥哥,想什么这么出神呢?”
君不寿正出神着,耳边忽气息笼近,手中的书也被抽走。
“上德不德,是以有德。下德不失德,是以无德。上德无为,而无以为;下德为之,而有以为……”赫红颜才念了几句便嗤笑不已,“寿哥哥,这还真是你才会看的破书。只是你脑门上不早已刻有‘德’字了么,再看可要小心走火入魔哦。”
“你若能够多看些这样的书,也不至有今天。”君不寿睇一眼她,移坐到另一张凳上,拾起棋子自顾摆起棋谱来。
赫红颜闻言心中一动,面上却依是巧笑嫣然:“寿哥哥这话怎么讲的,我‘今天’又怎么了?”
君不寿摆着棋子的手一顿,半晌无语,最后只是摆着棋着。
赫红颜也不追问,反是翻起手中的书,翻着翻着却忍不住笑起来:“含德之厚,比于赤子。毒虫不螫,猛兽不据,攫鸟不搏。骨弱筋柔而握固。未知牝牡之合而脧作,精之至也。终日号而不嗄,和之致也……哈哈……寿哥哥,有德之人,毒虫猛兽凶禽皆不敢欺。既是这样,明日你便独身一人上无涯山去,不带兵器也不许动武,看看那猛虎恶狼到底是吃你不吃?哈哈……”她边笑边说,却是越说越忍不住笑,“我的天,这都是什么狗屁文章……未知牝牡之合而脧作,精之至也。”媚眼儿瞟瞟君不寿,弯腰俯近,吐气如兰,“寿哥哥,真的是这样的吗?”
那声音柔媚绵长,春葱似的玉指羽般落在君不寿拈着棋子的手上,轻柔的拂过每一根手指,然后顺着手腕一点一点的依次爬上,带着体温的指尖轻重恰到好处的隔着一层衣物落下胳膊上,再缓缓的揉抚着肩膀,掌心轻移,那温度瞬间变热,若有似无的贴抚着祼露的颈脖,红唇对着发带后的耳垂轻轻的吹一口气,“寿哥哥……真的是‘未知牝牡之合而脧作,精之至也’吗?”
“你到底想干么?”君不寿忍无可忍,一把推开站起身来。
“唉呀,寿哥哥,亏你还和妹妹一块儿长大,妹妹我想做什么你都不知道吗?”赫红颜一托香腮娇笑如花。
“你自小已做了无数次了,你腻不腻啊!”君不寿无可奈何的看着她。
“可没一次成功呀。”赫红颜凤目一眨,勾魂摄魄。
没有一次成功……君不寿背转身,有片刻的沉默。
良久后,才听得他低沉的一句:“你若成功了如何?”
“呃?”赫红颜一愣,似乎未能听明白。
“你若将我勾引成功你要如何?”君不寿转身看定她,双眸少有的灿亮,却带着咄咄逼人的锋芒,“你勾引我成了要如何?”紧紧的又追问一句。
“啊?你……我……成功了……我……”伶牙利齿的赫红颜这一刻却结巴起来。
勾引君不寿成功?若勾引成功了……要做什么?会如何?
“你从来没有想过吗?”君不寿黑亮的眸子隐烧着一簇黑色的火焰。
真的……她从没想过!
从儿时第一次见面起,她便看他那一本正经的模样不顺眼,格外的讨厌那所谓的君子风范,总想让那张谦良端正的脸变色,所以她使尽手段作弄他……看他跺脚生气,看他面红耳赤,看他哑口无言,看他无可奈何……她便开心了舒畅了。但那只是小时候的君不寿的反应,十二岁后她便很难很难引得他动容,而她自负红颜绝世,天下男儿莫不拜倒,偏他却避之不及,所以“勾引”是她玩得最久最喜欢的一招,想着这个奉礼守法的人为着美色而迷乱的时候该是何等面貌呢?她非常非常的渴望看到那一刻。
但是,那最大原因只是好奇、玩笑,或再加一点点心底的不服气。再因从小到大没一次成功,所以她玩到现在。
在她的心中,便是日出西方天降红雨,赫红颜也不可能会将君不寿勾引到手,这天下任何女子都不可能将引得君不寿神魂颠倒的!
那个木头做成的那个长着铁石心肠的那个永远只会训斥她的那个满身道德礼法的那个七情六欲寡淡的君不寿怎么可能被美色所惑?
虽然……是的,以她的绝世容色引得君不寿心动神摇是她平生大愿,可是……在她的心中,她从来没有认为、甚至从没动过这样的念头———她可以成功。
君不寿永远是端正肃严的君子神医,可以是所有少女梦中最完美的夫婿,却永远遥不可及永远高高在上。
“寿哥哥,我……”赫红颜平生第一次呆愣无言的看着君不寿。
“你从没想过后果对吗?”君不寿微微一笑,那笑那样的轻那样的淡那样的柔,黑色的眸中燃着仿似地狱来的黑色焰火,那端正的面容那一刻却生邪妄。
赫红颜第一次看到这样的君不寿,心头模模糊糊的生出一丝惧意。小时的君不寿被她作弄了最可怕的表情也不若此刻。
“寿哥哥……你……生气了?”她轻轻的小心翼翼的问一句。
君不寿看她一眼,转首,望着楼外千株丹枫,再回首,那眸中已覆上一层厚厚冰雪。
他转身离去,走到亭边,忽然低低带着莫可辩状的悲哀,道:“红颜,你只是把我当一个玩物在戏弄不是吗?从小到大我不就是你戏耍玩弄的一个物件吗?可是,赫红颜,你忘了我也是一个人,一个跟这世间任何人都一样的人!”
抬步,头也不回的绝然离去。
亭内,赫红颜呆呆的看着他,看着那绝然的仿一去不返的背影,竟似痴了,可心头却清清楚楚的生出一股寒意,丝丝缕缕的紧紧缠绕。
一阵风拂过,她恍似猛然醒来般,抓起桌上的茶杯急急灌进一大口,可心头的寒意却似越灌越浓。
总觉得有什么变了,有什么要失去了,有什么她永远永远的抓不住了。
“不,不可以想明白,千万千万绝对绝对不可以想明白!”赫红颜喃喃的自语着,茫然抬首,空旷的庭园。
“从阙……从阙!”一声大唤,猛然飞身离去。
风流笑傲天下的赫红颜,此刻却以一种落荒而逃的姿态惶恐的寻求庇护。
枫林中,默然看着一切的齐雅有些苦涩的失落的笑笑。
红颜啊,枉你聪明绝顶,可却从未深思过自己的行为吗?近二十年藏在心底最真实的心意竟从没想过吗?而今刚露一点便无视存在要深深掩埋。
红颜啊,你有胆担天下笑骂,却不敢寻一点真相?
原来,在那个面前,人人都会胆怯啊!
垂眸,看着自己淡黄的裙裾。
结识了慕家堡的主人,艳绝天下的红颜已看到,谦谦神医君子也看到了,便是皇朝大将乔从阙也跟她叙世家之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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