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落大唐之繁花落定》第126章


他的躯体一般受尽折磨,破成一片一片,凌乱地被血渍胶粘着,狼狈地贴在身上;只有他端正有力盘坐的姿势,悄无声息地昭示着:眼前的这人,虽已遍体鳞伤,落拓不堪,依旧是个倔强不屈的剑客。
可这不屈的剑客,肢体却很僵硬,分明保持某种警戒的姿势。
那是针对我的吗?
我心一酸,又要掉下泪来,慢慢走近他。
纥干承基喝道:“站住!”
我顿了一顿,然后继续往前走着,一直走到他的面前,才将蜡烛放到地上,倚着墙靠在他身畔坐下。
纥干承基有些愤怒地一直盯着我,但终于没有采取任何行动,沉默地又将头扭向前方,不来看我。
离他近了,那血腥味更浓了,这个少年,这些日子以来,到底受过多少折磨,流了多少血?
我颤抖的手慢慢伸过去,欲去抚摸那曾如钢铁一般将我牢牢箍在手中的臂膀。
手指才要触到他的衣物,只闻咣当一声,纥干承基带着镣铐的手猛地挥来,拂开我的手。他本是绝顶高手,这一拂虽不曾用上多大力道,可余力依旧把我推到一边,扑倒在地上。
我伏于冰冷潮湿的地面,丝丝凉意从每处与地面接触的肌肤传到身上,冰得一阵颤抖,而胃中又是一阵翻涌,连地上也似泛起股血腥味来,忍不住一张口,又在干呕。
可方才和张牢头等一起时已经将晚上吃的一点米粥吐得差不多,这会子已无物可吐,只剩下一肚子的酸水,一口口往外涌出。
不知吐了多久,才觉出那道冰冷无情的眼光渐渐消逝,取而代之的,是隐隐的担心和伤痛。
我忙扭头看向纥干承基。
纥干承基却收回了担忧的目光,垂着眼睑若无其事道:“我这里本就不干净,你为何一定要给我弄得更脏?”
我只觉心都呕得空了,胸口嗓子口俱是凝滞的逼仄痛感,估计再吐也吐不出什么东西来,遂挪动身子,伏到不那么冰冷的干草上,轻轻道:“对不起。”
“我不想再见到你,容书儿。”纥干承基终于回应我的话了,声音空空落落:“我很快就会死,不会再吵你烦你,更不会去欺负你了。你也放过我吧!”
那声“放过”,却说得好生疲倦好生伤感,那种被伤透心的悲怆,叫我忍不住委屈,委屈地握住他的手,含泪道:“纥干承基,你真的以为,我那日是联手苏勖有意害你的么?”
“你弄痛我了!”纥干承基盯着被我握住的手,吸着冷气,咬牙道。
我一低头,才见我双手握住的,正是纥干承基当日给苏勖刺过一剑的那只手,时隔那么久,那伤口居然还在流血,向外翻卷着新鲜的肌肉。
我屏住了呼吸,道:“他们折磨你,不断割裂你的旧伤?”
纥干承基低声道:“哦,他们倒已经半个月没提审我了,没人弄伤我。”
“那……那这个伤口……”
“我自己弄伤的。每次伤快结疤时,我就设法把它撕裂,让自己痛。”纥干承基的声音冰凉平淡:“这种痛可以让我清醒地意识到,我曾经那么喜欢的女人,究竟是什么样的女人。只要想到这个,我心里就不会那么痛了。”
“我是一个坏女人!”我哽咽道,从怀里抽出条帕子来,小心地替他裹上伤口。我早就发觉了,心上的疼痛,远要比身上的疼痛更让人难以忍受。
纥干承基默默看我裹好,才道:“你是不是打算一直在这里呆下去,陪着我?如果你呆会走了,我还会把这伤口撕得更大。”
这话明显有些嘲讽挑衅之意了。
我微微一滞。一直在这里陪他?直到他死了,我呢?也陪着他去死?
我忽然有种解脱的轻松,不去理会他嘲弄的眼神,安然笑了一笑,道:“好主意!”
纥干承基挑着眉,冷冷道:“你喜欢我把因你而起的伤口越撕越大,恨不得我把自己的手腕给剁了,是不是?”
我微笑道:“没有,我想,我一直留在这里陪你,一直到你死了,我也死了,也是种解脱。便是还有再欠你的,我到黄泉之下做你的妻子去。”
我悄悄伏下身子,伏在纥干承基盘坐的膝上,心里居然有丝欢喜之意。
而纥干承基的背去僵直起来。他几乎是在痛苦地低吼道:“容书儿,你究竟要把我耍到怎样的程度?”
我没说话,只是拉过他没受伤的手,轻轻在我的小腹摩挲着。
纥干承基的手开始勉强而僵硬,但后来似有所感觉一般颤了一下,开始小心在我腹部轻轻抚摸。
三个多月了,如果穿着方面注意一些,自是看不出肚子来,可用手摸去,已很是圆滚滚了。纥干承基和我有过一夜缠绵,当然知道我的腰肢原来有多么柔软,多么纤细。
“该死!”纥干承基低低咒骂道:“你,你真的已经怀了我的骨肉?那你还害我!”
我抬头,他的眼底已经没有了冰冷,也不再空洞,闪烁着焦躁的愤怒和不解,还有种说不出的痛恨爱怜交加。
“我是偷了你的信,是我对不住你。”我静静回答:“可我并不想你死,我只想救出东方清遥。”
纥干承基苦笑道:“你的清遥,应该已经回到自己家中逍遥自在了吧!他那么喜欢你,我原想着你多半还是要跟着他的。他是,嫌你怀了不知哪来的野种么?”
“这不是野种!”我愤怒地叫道:“这是我们的孩子!我不会让他乱认别人做父亲!”
纥干承基怔了怔,臂腕紧了一紧。我才觉出,自己半个身子,已经被他轻拥在怀中。他漆黑的眼睛,已多了一份掩也掩不住的柔情和感动,冲淡了那强撑的冷淡和憎恨,反缱绻出丝丝缕缕的悲凉无奈。
如豆的烛光,将两人的身影合作了一处,安静地投在斑驳的墙壁上。
“我们的孩子!”纥干承基喃喃道:“也不知道以后长得会像你,还是像我。我只怕是没机会见到了。”
“纥干承基,你一定要守着我,看我把孩子生下来。这一定会是一个很可爱的宝宝,我希望他能有父亲啊!”我搂住纥干承基的脖子,温暖的泪滴滑下,掉在他的脖颈之上。
纥干承基拥着我,声音慢慢柔和:“你真的没想害我?那你那天去落雁楼做什么?”
落雁楼里,如果不是我抱住他,苏勖根本不可能那么快得手,甚至有可能纥干承基已经逃了出去。
我轻轻叹息道:“承基,如果我告诉你,我去落雁楼,只是想见见你,你相信么?”
纥干承基没有回答,脖子很僵硬地倔着,不点头,亦不摇头。
我垂首道:“那天,我正好去见了苏勖,知道魏王已经把信送到皇上手中了,猜着官兵那几日定会搜捕你,我好担心,也好难过,所以回家的路上,我忍不住转了个弯,到落雁楼找你,想再见见你。”
纥干承基将我扶起,凝视我的双眼,道:“你不恨我?”
我笑道:“我恨你什么?恨你从汉王府里救了我?恨你千里迢迢赶到吐蕃去探我?还是恨你在香巴拉山的绝崖把我拽出了地狱?”
我的泪水已然滑出,从我微笑着的苍白面颊,串串而下。
纥干承基乌黑的浓眉皱起,眼睛却越睁越大,有些不可思议般道:“你,难道没恨我强占了你?你不是一直把我当成汉王一流的人物么?”
我笑着抚摸他轮廓分明的面庞,哽咽道:“傻子,那夜,我有拒绝过你么?你又岂会是汉王那样的人?我以前说的,只是气话。”
第二结局:第四十七章 问情
纥干承基眼神有些绵邈,言语之中却有惊喜之意:“嗯,我以为,你只是挣不过我,才从了我。难道,难道那日在落雁楼,你抱住我时说的话是真的?”
我一怔。
那日,我怕纥干承基硬拼白白送了性命,抱住他随口说着:“我喜欢你,我真的喜欢你。”
这是真话吗?
我那么不经考虑自然而然地说出来的,究竟是不是真话?
而我喜欢的人,到底是谁?遥远的景谦?另娶的东方清遥?孤独的剑客?
纥干承基双手紧攫着我的肩,深深看着我,追问:“到底是不是真的?你告诉我!我不想死了也带这么个疑问不清不白的死!”
我横了横心,扬脸道:“纥干承基,如果你平安出了刑部大牢,我就嫁给你,从此一生一世,就喜欢你一人。”我欠他太多,却辨不出到底是爱他,怜他,还是感激他,只用一生去还他,不知是不是够了?
纥干承基呻吟似的吐了口气,张臂把我抱到怀里,温暖的大手透过我单薄的衣衫抚摸着我,传递着他的热烈,与这热烈相映衬的,是手镣的冰冷和坚硬,狠狠硌着我的肩背。这一冷一热,分明地提醒着我现在纥干承基的境遇,让我几乎透不过气来。
而纥干承基恍若未觉,轻轻吻着我的耳垂,呢喃道:“你真喜欢我么,容书儿?我也好喜欢你,喜欢了好久好久,我晚上没事时就想着,你当年帮我吸毒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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