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语笑嫣然.爱如指间砂》第13章



一个曾在背后深情看他,而今黯然枯黄的女子。
那日,袭月中午醒来,听到隔壁绮红的房间传来一阵细碎的声响。她心中一动,跑到门口果然看见了她苦苦惦念的蒋庆欢。那男子瘦削的背影,在铺满尘埃的房间里,尤为落寞。
她轻轻地问,你怎么来了。
蒋庆欢转头看她,他说我昨夜梦见她,似乎,有什么话要对我讲。
袭月蜷起了她的小拇指,淡淡地说,一场梦而已。
蒋庆欢叹息,要走,袭月叫住他,问,能留下来吗?一分钟也好。一个小时也好。
蒋庆欢没有拒绝。那是他第一次,进入除绮红以外的,胭脂楼别的姑娘的房间,薰香袅袅,有蛊惑的味道。袭月给他沏茶,他只是不断地诉说一些他跟绮红之间的过往,恩爱快乐,让袭月将茶水洒在了地上。
末了,袭月说你七天以后能来吗?蒋庆欢问为什么。袭月幽幽地说,我让你来,你要问原因,如果换做绮红,只怕你想也不想就会应承下来吧。蒋庆欢怔了怔,清浅地笑开了,他说那么七天之后,你再告诉我原因。袭月总算吐了一口气,眼底眉梢都露出笑意来。
短短七天,若用来等待自己所爱的男子,漫长如同一生。
七天之后,袭月便足足有二十五岁了,介乎年轻与衰老之间,她想,她应该在那样的日子告诉蒋庆欢,经不起的等待,以及长久以来被忽略的芳心。
袭月对着镜子,笑靥如花。
然而七日之期刚满,蒋庆欢却死了。死在胭脂楼,死在袭月的房间里,就在袭月到楼下吩咐厨房做一碟下酒的小菜来,再推开门,已见尸体横陈。他同她,还没有来得及说上三句话。
袭月僵在原地,真要哭时,眼泪却迟迟落不下来了。
如此往返,不过片刻的工夫,没有任何嘈杂争吵或打斗的声音,而尸体亦寻不见半处伤口,蒋庆欢的死,令胭脂楼蒙上诡秘,闹鬼的传闻不胫而走。塘西众多的妓寨,无一不暗自幸灾乐祸,随即胭脂楼到了门可罗雀的地步,老板一如愁得食难下咽睡不安寝。
惟有商君白,外间的流言越是猛烈,他到胭脂楼就越是频繁,来了,便寸步不离地陪着袭月,或者带她去郊外游湖踏青。
春山淡冶而如笑,袭月的眉眼却一日愁过一日,为她身边难消受的恩宠,更为蒋庆欢,她将永世不可得到的男子。
以为柳暗花明,却怎知原来行将就木。
【冲喜】
那女子,黛眉轻扫,唇色晦暗,由一如领进门,一副温顺怯懦的模样。
她说,我叫云裳。
袭月不动声色,夜里去到一如的房间,问她:胭脂楼如此不景气,你还买这么一个小丫头回来做什么?一如放下手里的梳子,拉着袭月坐下,她说我正是担心胭脂楼,长此下去,只怕过了这半年,我也没有能力再护着你们这些姐妹了。所以买云裳回来,想着借她的处子之身,在开苞那天办一场百花宴,将客人吸引过来。也算是给胭脂楼冲冲晦气吧。
袭月点头,同一如闲话了几句,便回房休息了。半夜里睡得正酣甜,突然被一声尖叫惊醒,起身披衣,推开门见众姐妹都聚在大厅,一如的神情呆滞,面上泪光濯濯,她说我刚才看见一个白影,飘飘悠悠,从楼上下来,转眼就不见了。
袭月觉得脊背升起一股寒凉,笑着说一如肯定是做噩梦,看花了眼。草草遣散众人,再把一如送回房,好言安慰,陪了她整晚。
清早回房,桌上摆着热腾腾的豆浆馒头,云裳穿着浅紫色的旗袍,看见袭月,笑盈盈便走了上来。她说我知道袭月姐昨晚一直都陪着大姐,肯定是累了,所以特地将早点拿到房里来,袭月姐吃了便再好好的休息一阵,我这就出去了。
袭月稍稍愣了一下,随即也笑开,拉着云裳赞道,好一个伶俐的姑娘,大姐果真没有看走眼。云裳被她夸得面颊绯红,低着头不说话。然后袭月从首饰盒里拿出一条金链子,塞给云裳,云裳推辞不过,只得接受了。那链子上还坠着一个极小的铃铛,细细的声响,如一缕流水穿入石缝,不用心是听不见的。
六月初五那天,胭脂楼外挂了红布烫金的横幅,立牌上也写着云裳的名字,一如的安排,多多少少,总算也有些奏效。客人们渐渐聚拢来,一招呼,便都进了大厅。
桃红柳绿。歌舞升平。
胭脂楼的生意,自那日开始,也逐渐有了好转。
【伪诈】
暮秋,稍有寒凉萧索之意。袭月在屋里,听见丫鬟敲门叫她下楼吃饭,她恹恹的入了座,没看见一如,问其她的姐妹,都说屋里没声音,想必是出去了。袭月也没在意,直到灯火阑珊的傍晚时分,胭脂楼逐渐热闹起来,仍是不见一如出来招呼。袭月去敲她的房门,死寂一片。她只觉得胸口突然堵得慌,骤然的恐惧感蔓延过来,浑身发憷,咬了牙狠狠地踢开了那扇房门。
一如坐在正对大门的椅子上,脸色惨淡如纸,双眼瞪得比铜钱还大,看着袭月。袭月亦看住她,渐渐的,眼泪便落了。
周身冰凉。僵硬。一如死了。
袭月扑通一声跪下来,抓着她苍白的手,几乎要背过气去。这么些年,她只得一如这样一个贴心的姐妹。从前的老板离开之后,一如用自己所有的积蓄顶下胭脂楼,风风雨雨,都是她和她一同承受过来,好不容易熬到今时今日,在塘西站住了脚。
却怎知,红颜薄命。
后来,警察厅的人检视了一遍周围的环境,又对当时在场的人一一做了盘问,并未获得太有效的线索。只有死因是肯定的,中毒。
胭脂楼再次凋敝下去。
袭月命人将整座楼里的灯笼都换了白色,门口的花篮也烧掉了。云裳安慰她,不时给她端一碗热气沸腾的米粥,袭月在人前虽是淡定从容,闭了门,转脸便涕泪纵横。
商君白因为家里对他的禁锢越发严厉了,不能频繁的来去,但总是一有机会便来看袭月。一朵花的衰微,于爱花惜花之人而言,是痛犹不及的。他常常对袭月说,你不要太难过,更不要担心,我说过,我会照顾你。
但袭月也知道,姑且不论爱或不爱,他与她,终究是隔着天隔着地的。越是华丽的承诺,便越是望尘莫及。
袭月在夜里常常幻觉自己看到一如哭泣的背影。有一次,风把窗户吹开了,袭月起身,一股寒意打过来的时候,她竟看到门口一个晃动的白影。袭月怯怯地问了一声,一如,是不是你。谁知道那白影居然阴冷地笑了起来,袭月倒退两步,跌坐在床边。
白影伸出手,飘飘悠悠向袭月靠拢,那双脚,似乎是真的不沾地的。她用含糊的声音告诉袭月,是蒋庆欢杀了我,是蒋庆欢的鬼魂来向胭脂楼的人索命了。
袭月猛然执起枕头,向白影砸过去,白影晃动了一下身子,避开了。袭月听见一缕流水穿入石缝的声音。她定了定神,说,一如,不可能是蒋庆欢,你不知道,有件事情我从来都没有告诉你,当初,其实是蒋庆欢杀了绮红,是他将绮红的药丸偷偷换掉了,换成一种慢性的毒药,才令她最后毒发身亡。蒋庆欢死得那样离奇,必定是绮红向他索命来了,他有负于她,是咎由自取,他还有什么理由对你下毒手呢。
白影怅叹一声,她说袭月你不要骗我,他们分明那么相爱,蒋庆欢怎么舍得害死绮红。
袭月开始低低地啜泣,一如,她说你不知道,我和庆欢,其实才是两情相悦的,是绮红横刀夺爱,她缠着他,不许他接近我,后来甚至以死来要挟他带她离开胭脂楼,庆欢不得已,才出此下策。我不知道,我是真的不知道的,绮红死了以后,庆欢才告诉我实情,我原本是断然不会允许他伤害我的姐妹的。
一如。一如。袭月想要扑过去抱着那个白影,对方却退开。她哭着喊着说,是我间接害死了绮红和庆欢,也连累了你。一如,你原谅我。
风再次吹开窗户,三更天,新月如钩,阴郁暗沉。袭月站起来,从容地走到窗前,将窗户关上,回转身,那白影已然消失得无影无踪。她的嘴角浮起一丝冷笑,下意识的,再一次拨动着她的钻石戒指。
【面具】
关于那道白影,就在她闪避袭月扔过去的枕头的时候,那一缕流水穿入石缝的声音,抵达袭月的耳膜,她不能确定,但忽然就明白了什么。
她知道面前的所谓鬼魅,根本不是一如,而是云裳。因为她忘记摘下手腕上自己送给她的金链子。
袭月不知道云裳所做的一切究竟是为了什么,但她既然故意将话题扯到蒋庆欢身上来,袭月想,索性将计就计,编一出陈年的旧事,起码能够将云裳的精力暂时转移。云裳受惑于她,应该不会立刻抽出一把鲜亮的匕首,扎进她的心脏。只要求得一时半刻的存活的机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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