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荒纪年·中州卷·天华界》第23章


守护自己的心志,胸膛剧烈起伏,“我只是后悔,若是羯人能待汉人好一些,便不会发生今天的屠杀……我还后悔,当初听见冉闵进邺城的消息时,就应该设下结界将羯人保护起来……” 
“你没什么好后悔的,要恨便恨我吧。”鸟灵肆无忌惮地笑了起来,“若不是我故意拖住你,又设计让人刺伤了你,恐怕你还是能救出千八百人来,至少不会让羯人绝了种。可惜啊,这些天仅邺城杀掉的羯人就有十几万,整个赵国杀掉的更有百万之数,你们羯人,是真正从中州消失啦!” 
“恒露,当初朝廷待你们族人也算不薄,你为什么……”石宪说到这里,突然醒悟到什么,不再说下去。 
“国之将亡,必有妖孽,或者说,我这个妖孽就是应运而生的?”鸟灵尖锐地笑起来,“我既然要靠吸食怨魂壮大力量,自然巴不得整个中州都变成修罗场了!怎么样,到得如今你再不恨我,连你自己都不相信吧。” 
“不,你当初是因为想救我才沦入魔道,这一切都不是你的本心,我怎么可能恨你?”石宪虚弱地闭上眼睛,仿佛力气已然耗尽,“你要吃我,便吃吧。” 
“看来,我还是让你彻底死了心的好。”恒露抱着双臂,冷笑着盯着一派云淡风清的人,“还记得我化身为鸟灵之前,在这里给你说的那个云荒故事么?赤之一族一个年轻的族长娶了鸟灵为妻,被赤王带兵剿杀,最后族长死了,鸟灵和赤王同归于尽。可是你想过没有,赤王法力高强,鸟灵如何有本事伤他?那族长又是如何死的?实际上啊,是那个族长心生悔意,想要出卖妻子。于是鸟灵妻子便吃了丈夫,法力大增,才和赤王拼得玉石俱焚的。” 
“这和我……有关系么?”石宪淡淡地应道。 
“你好好听着便是!”恒露哼了一声,继续说下去,“谁知人心就是下贱,那些族人们当年死里逃生跑到中州,后面一百年里却拼死拼活想要回归故土,当那枚铁指环传到我的手上时,我就知道自己一生的使命就是带领族人回归云荒。可是慕士塔格峰有暴雪、有僵尸,还有吃人的比翼鸟,我又有什么办法可以实现族人的愿望呢?唯一的办法,是找到一个同情鸟灵的中州人,让他爱上我再恨上我,最后便吃掉他,这样,他临死时的爱与恨就能焕发出无穷的力量,与鸟灵融为一体,帮助我们回到故乡。” 
“所以——”眼看石宪面色惨白轻轻发抖,恒露张狂地大笑起来,“所以,你以为我以前是爱上了你么?不,你这样木讷蠢笨无趣的傻瓜,任人欺负任人利用的可怜虫,宫变之时抛下我只顾去做代王爷的薄幸人,我对你只有鄙视和怨恨,怎么可能会爱上你!从在冰井台开始,我所做的一切都不过是在诱惑你爱上我,爱得可以为我奉献一切,哪怕心甘情愿地被我吃掉……可惜啊,当初我用铁指环召唤怨魂化身为鸟灵的时候,差一点儿就可以如愿以偿了,偏偏被那个可恶的道姑坏了好事!你现下脖子上留着的那个伤疤,不会忘了是我咬出来的吧,真可惜,没有一下子咬断你的喉咙! 
“所以——”恒露俯下身子,将可怖的妖异脸庞凑近石宪的眼睛,一字一字地道,“所以,当初你看到的那个纯真可爱的恒露根本就不存在,一切都是她演的好戏罢了。当你痴迷地看着她时,鸟灵的后代心里盘算的却是怎么利用你的情感,榨干你身上的血!笨蛋,你念着旧情几次三番饶我不死,如今终于被我找到了机会。要恨,就恨你自己被爱情啊慈悲啊冲昏了头吧!” 
“原来,从头至尾,都只是一个骗局……枉我还一心想要恢复你的本相……”石宪侧过头,露出颈部动脉处一个骇人的旧疤痕,嘴角涌出的血染红了半边衣领。 
新仇旧恨一点点地增加,到得最后,就算是一根稻草也可以压垮一匹骆驼。眼看石宪漆黑的眼睛里终于露出了愤恨的神色,鸟灵得意地一笑,尖利的爪子猛地插进身下人的胸膛,鲜血飞溅,眼看就要把他的心活生生地掏了出来! 
“啊!”惨叫声中,黑色的浓稠的血如同雨点儿一般当头砸落,吓得我赶紧蒙上了双眼。过得良久,我听到恒露颤声道:“你……你哪里来的剑?” 
放下遮住眼睛的手掌,我看到石宪勉强支起身子坐在地上,手里一柄青光闪闪的长剑上沾满了黑色的血迹——那是鸟灵的血。“你不是想要我恨你吗?恭喜你做到了。”石宪冷冷地说着,却怎样也压抑不了眼中黯然的绝望,“可是我若不恨你,这柄师父赐给我的防身宝剑也就不会对你出鞘。” 
“很好,我们的仇,不死不休!”恒露说到这里,掉转头展开翅膀,飞离了这座爱灭恨生的山丘,留下一路蜿蜒不绝的血迹。 
后来,我不得不佩服自己灵敏的反应,就在恒露飞离地面的一瞬间,我自然而然地舍弃了横剑当胸的石宪,伸手抓住了恒露的一片黑羽,随着她离开了弥漫着死灵的邺城和赵国。 
绿色的山丘和平原都在我们身后远去了,我现在才知道,鸟灵的飞行速度竟然是如此惊人。若非我特殊的身份,任何一个生灵若是胆敢乘坐在她的背上,就算不被怨灵的戾气扯碎,也会被这高空中凛冽的寒风冻死吧。 
风和流云急速地从我身侧掠过,让我一片眩晕的头脑终于可以从突兀的变化中清醒过来。 
“石宪,你真的就是上天赐给我的人……” 
“我好不容易才找到你,你怎么能现在就死了?” 
“我不会离开你的,我不会让你死在他手里!” 
“看来,我已经没有退路了,不如亲自杀了你吧。” 
恒露过去的话语恍如书页一般一页页在我面前翻过,事到如今我才明白这些时而温情脉脉时而哀凄伤感的句子里还包藏着另外的含义。 
原来,自始至终,只是一个陷阱。当我义无反顾地跳进陷阱里面,攀援救命的绳索便被无情地斩断。我抬起头看着恒露的脸,她的面色在冷风中更加苍白晦暗,仿佛印证着所有的算计和阴谋。石宪方才那一剑深深地划伤了鸟灵的胸膛,黑色的脓血一路滴落在身下的大地上,带去毒草和瘟疫。 
随着血不停地外流,恒露飞得越来越慢了。终于,她降下了高度,最终在一片寸草不生的石头滩上落下,伏低了身子难耐地呻吟。 
石宪断情绝意的一剑,果然毫不留情。 
黑色的血不断地从鸟灵身下流淌出来,泛着让人恶心的腥味。我看着这个全然陌生的妖异身体,忽然不明白我是否真的像自己所坚持的那样,一如既往地爱着她,或者是它。 
我后退了一步。我究竟是应该无怨无悔地爱下去,还是选择爱意焚尽后的毁灭? 
仿佛感觉我的存在,恒露费力地抬起头,向我这边望了一眼,眼神却照例穿透我望向了远方。 
远方,有人群缓缓地包围过来。 
那是一群我无法分辨身份的人,看他们的穿着,不是汉人,却也不是羯人,不是匈奴,不是鲜卑,不是中州里我所知道的任何一个种族。然而我立刻明白过来,他们,是恒露的族人,他们来自茫茫雪山后的天华界——云荒。 
可是,如果他们真的是恒露所说的云荒赤族人,却为什么手里持着弓箭刀剑,为首的中年汉子手里还握着样式古怪的法器? 
鸟灵伏在石头滩上,漠然地看着越来越近的族人,面上浮起一个轻蔑的冷笑:“你们想杀我?” 
“如果你答应不吃我们的孩子,我们还是像先前一样以你为尊。”为首的汉子显然对恒露颇有忌惮,这句话不是威胁,反倒是恳求了。 “我为了你们做了这么大的牺牲,吃几个小孩儿又算什么?”恒露哼了一声,“反正你们别的本事没有,生孩子倒是很勤快。” 
“你要吃人,中州哪里没有,为什么连自己的族人都不放过?”为首的赤族汉子红了眼眶,语带哽咽,“而且越是聪明能干的孩子你越不放过,如果你真的是引领我们回归故土的头领,为什么会做出这样恶毒的事情?” 
“聪明能干,吃了对我的灵力提高才大啊。”恒露懒洋洋地回答着,眼眸里阴鸷的光芒却猛然绽放,“而且,我嫉妒他们!当年族群里最聪明能干的孩子是谁?是我!为什么他们能够安安乐乐地过日子,我却从小日复一日地被逼灌输你们的妄念,惦记着指环的百年期限就要到来,把召唤鸟灵突破结界,带领你们回归云荒作为人生最大的要义,为了它应该抛却所有?那个铁指环,表面上是让我被你们当玩偶一样地供奉,实质上你们却巴不得那个指环变成枷锁,生生把我勒死好变成鸟灵驮你们飞上天吧!”激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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