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胭脂乱:风月栖情》第170章


聪明如他,必已料到事有蹊跷了。
可我怎么让他见到宇文清!
当我听说安亦辰出现时,我又何尝猜不到,宇文清强撑着等的人,不是我们的孩子,而是安亦辰!
或者,从安亦辰派人掳走无恨的那天起,他便已料着了安亦辰必来。
那个一心想安排好我以后的生活的男子,一定会将我交给安亦辰,然后独自在这里默默无声地死去!
我狠狠地瞪着青飒:“这是我和安亦辰之间的事,你敢惊动宇文清,从此不必跟着我了!”
青飒迟疑一下,爬在地上用力磕了三个响头,将额都碰出了鲜血来,才立起身来,向安亦辰道:“秦王殿下请跟我来!”
安亦辰又深深望了我一眼,却又灼起了别样的火花。
他本已绝望,但如今,他分明敏锐地感觉到了宇文清的不妥以及我的惊惶。
以他的性情,他绝不会放弃任何可能把握住的机会,不管是他想要的天下,还是他想要的女人。
眼见安亦辰与青飒都不理会我,径自赶往我们卧房,我又惊又怒,立起身来就要赶过去,冷不防立得猛了,惊动了腹中小家伙,猛地踢了一下,不由呻吟一声,人已捧着肚子屈下身去。
夕姑姑焦急地拉住我,和侍女们一起将我扶在椅上坐了,休息良久,才觉略有平复。
我站起身,扶了夕姑姑再往房中赶时,夕姑姑已道:“公主,慢着些儿。想他们两个,再怎么着见面商议,也不致吵起来……他们一定都只为你好。”
可我不要他们为我好。
我只想这么静静地过着,陪着宇文清,到他离开人世,我依旧带着孩子,隔着那一坯黄土,一生一世守在他的身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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踏了一地败落的红柳叶,我气喘吁吁奔到卧房前时,已听到了宇文清的轻笑。
他在笑么?
多久没听见他的笑声了?
一个月?
两个月?
他惯常对我展露的温润笑容,总是如浮光掠影般虚飘着,总让我有种稍纵即逝的不真实感,并随着他病情的加重,愈发得胆战心惊。
但此刻,那笑声很轻盈,有种如释重负后的愉悦。
可这种愉悦,不知为何,更让我阵阵心悸。
我冲了进去,惊慌地望向宇文清。
他正半支着身子靠坐于床边,果然正温和含笑,与安亦辰说着话。
而安亦辰坐在他身畔,脸色居然很是苍白,勉强笑着与他应答,却是神思不属,看来很是不安。
若不是亲见,任何人也无法想象,累积了那么多国恨家仇的两个人,居然也有谈笑晏晏的时候。
这给我的感觉,已不仅仅是惊讶,而是恐惧了。
“清!”
我急急走到床边,坐到宇文清身畔,却不可避免地与安亦辰面面相对,近在咫尺。
安亦辰默然望着我,漆黑深邃的眼睛,除了沉静,看不出一丝其他的情感,总算让我心神松了一松,只将注意力放到宇文清身上。
宇文清轻轻笑着,将手小心地抚在我的小腹,低低说道:“情儿,这一生,清没做过任何让自己后悔的事。”
我怔了怔。
包括弃了战场,间接导致父兄陷入绝境死地么?
但这话我自然不能说出口去,只在他耳畔柔声说道:“情儿能和你做夫妻,也是一生无憾。”
安亦辰就在我们身畔,我的话,他自然听得到。以他的骄傲,他该放弃了吧?他该离去了吧?
我似听得到宇文清又笑一声,干燥的唇轻轻在我面颊触了一触,眸光已柔若春水,漾漾春波,却又映住天光云影般洁净,一如当日竹篁之中的初初相见,竟让我一时恍惚,只是呢喃地轻唤:“清,清……”
不过那么微微动弹一下,宇文清的鼻尖已又冒出了细密的汗珠,削瘦清减的面庞泛着发青的透明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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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心疼地用袖子去擦他的汗珠,正要扶他躺下时,宇文清的右手抬起,握个帕子,凑向我面庞。
我脸上脏了么?还是有了汗水?
正迷茫时,已闻见了那帕子上的香味有些奇异,浓冽得让人发晕,而宇文清的瞳仁颜色,也突然变得极深,极深,倒映着我的容颜,满是痛楚和不舍。懒
“清……”我诧异地叫了一声,忽觉那帕子已掩住我的鼻,那种晕眩,立刻如水波般无限制漾起,扩大,而眼前,则是一阵阵的云飘雾缈,如踩入云端般的无力和绵软……
“情儿,只要你快乐无忧地活着,清这一生,就无悔,也无憾了……”那声音,柔情似水,温润怡人,动人心魄,可我伸出手去,已摸不住他的清秀面庞了。
只有一颗暖暖的水滴,无声地掉落我的掌心,迅速变得冰凉……
清,清,你想做什么?你想做什么呢?
我惊惶地滑下泪滴,却禁不住那身体,越来越绵软,越来越绵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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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不知道,我到底睡了多久。
迷蒙的梦中,恍惚又是当年夕姑姑带我离开秦王府,千里奔逃前往黑赫,那样的一路嘈杂,马蹄凌乱。虫
“公主,公主!”有人唤着我,熟悉而温柔,正是夕姑姑的声音。
我又做梦了么?腹部沉重酸痛得叫我禁不住呻吟。
“栖情!栖情!”又有另一个男子的声音唤我,同样很熟悉,却带了久远的凄伤气息。
安亦辰?
我一身冷汗,勉强睁开眼睛,果然看到了安亦辰,正带了几分焦急凝视着我。我所在的怀抱温暖而柔软,显然是在夕姑姑腕中了。
我惊得一坐而起,四下打量时,已觉出自己正身处一辆装饰考究的马车之中,四周板壁,均糊了团蝶穿花如意纹纱缎,在辘辘车声中摇摇晃晃,团蝶栩栩如生,几欲振翅而去;我穿了轻而软的裘衣,盖了白豹皮毡毯,正靠于夕姑姑温暖而柔软的怀抱里。
“这是……去哪里?”我茫然地问着,几疑身在梦中。
我是该在我的卧房么?我不是正陪着宇文清说话么?我不是正与他相依相偎么?
安亦辰眸光沉了一沉,有些尴尬地轻咳一声,望向夕姑姑。
“怎么回事?”我尖厉地叫起来。
夕姑姑强笑着,温柔道:“公主,宇文公子认为……你随秦王回中原比较好。他说……他说他要去找以前一个师父为他治病,不能再照顾你……嗯,他放心秦王……他说……秦王会好好照顾你和无恨、无悔……”
我的手足一阵冰,一阵热,连脑子都有片刻的混沌,如被塞了满满的杂草,芜乱得找不到头绪。但终于,我还是抓到了重点:我被他们带着,离开栖梧,离开宇文清,正在前往大晋的路上!
“我要回去!”我一下子站起身来,狠狠推着夕姑姑,然后推向安亦辰,努力向车厢前的帘边挤去,疯了般叫道:“你们居然带走我,丢下他一个!丢下他一个在那旷冷的塞外!”
我的声音凄厉,并因为喉中迅速涌上的泪水而变得尖细,满眼都是宇文清清瘦苍白的容颜,强作安宁的微笑,无措和惊慌如波涛般席卷着我,让我瞪向安亦辰的目光,似看着生死仇人。
我怎么丢下他一个?
而他们又怎忍丢下他一个?
“公主,公主,这是宇文公子的意思啊!真是不怪秦王啊!公主,公主,你镇定一下!”
夕姑姑用力抱住我,惶恐地叫着,向安亦辰使着眼色。
安亦辰手中抓着块帕子,待举不举,似悲似恨地瞧着我,明眸阵阵的水汽,却说不出话来。
我闻到了帕子上隐约传来的馥郁香味,便是那香味,让我脚下无力昏沉睡去。可我记得,宇文清那样柔情似水地在耳边说着:“情儿,只要你快乐无忧地活着,清这一生,就无悔,也无憾了……”
我的掌心,甚至依然能感觉得到我昏迷前那滴泪水带来的湿润。
“安亦辰!”我盯着那显然会让我再度昏睡的帕子,暴怒地叫道:“你想这样强将我带回去么?你卑劣!你无耻!你只会做这些叫我看轻的事,一次,又一次!”
安亦辰黑色的深眸怒涛翻滚,颤动着嘴唇,忽然掷下帕子,撩开帘子,向外高叫:“停车!传令下去,前队转后队,即刻顺原路返回黑赫!”
车子顿住了,马嘶声喝斥声阵阵传来,却没有立刻返回。
“殿下,皇上重病,京内局势极不明朗,赶来黑赫已属不智,若再在此耽搁,恐怕会误了大事!”我听得出,这是秦王手下第一谋士贺之彦的声音。
他说完后,又听得仇澜等将领的声音应和,显然都颇是焦急。
“你回你的瑞都去,和我没关系。”我挣扎着叫道:“我的凤卫呢?有没有跟过来?让他们送我回去!”
这时,只闻青飒在外答道:“公主,公子令凤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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