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英雄志(精校版)》第1104章


实言,尔等若能谨记在心,则……”说着说,便摘下了“政道”二字,露出后头的黄榜,正是那七个大字:“天之历数在尔躬”。
一片静默间,杨肃观收拾了东西,步下高台,随即把殿门推了开来,但见狂风暴雪扑进殿里,杨肃观微一仰首,便已迈步行了出去。
杨大人前脚一走,世子们跑的跑、玩的玩,有的哈欠连连,有的睡得打呼,更有小胖子偷看美女的。一片吵嚷间,银川霍地起身,便也尾随而去,灭里急急追上,喊道:“殿下!等等!”
房总管苦笑几声,眼看杨肃观走了,当下行到殿门,大喊道:“文较已毕!诸王亲随,入场接驾!”喊声一出,殿外满是叫喊:“载昊啊!考得好不好呀?”、“载儆!父王来接你啦!”
堂上热闹吵杂,只见徐王、唐王亲来探望,鲁王、康王则由王妃到场,那峨眉掌门严松也在人群中,看他个子高,望来极为显眼,只在载允耳边说话。
转眼之间,诸世子走的走、散的散,已是一个不剩,众大臣却还坐在那儿,陈二辅苦笑道:“这杨大人非得语不惊人死不休?这当口说这种话,真想把咱们几个都拖下水啦?”何大人低声道:“老夫先把话说清楚啦,今晚的事,谁都别望皇上那儿告状,我可不想惹麻烦。”
牟俊逸骂道:“怕什么?这小子料定咱们不敢告!我偏要告!”马人杰叹道:“都别说了,走吧。”提起了拐杖,向地力撑,便也一拐一拐的离开。
大风雪之中,堂外慢慢站起了一人,抖落了满身白雪,正是卢云。他朝掌中呵了口暖气,转头去看殿前广场,那杨肃观的身子已成了小小一个黑点,快要看不到了。
第十章 吾皇万岁万万岁
眼前有座长廊,满是庄严之气,只听远处佛音袅袅,传来诵经之声,长廊北面是座花圃,地下更有红毯,想来是供大官行走之用。
“噗”,红毯上多了一口痰,却是从花圃而来,只见花丛里站了两人,一大一小,身子打着哆嗦,身旁更冒起了阵阵热烟,兀自交谈不休:“小子,你……你站过去些,别尿到我鞋子上了……”、“是你那儿地势低……选的地方不好……”
俗话说:“三朝媳妇婆引坏、月里婴儿娘引坏”,意思是说学坏最易、改过最难,看阿秀便是个例子,今日进红螺寺以来,已然小解三次、大解一次,吐痰无数次,此外抢劫也抢了,妓院也去了,还把赃款藏入红螺寺的香积房,等着回家的时候去拿。
正抖着裤子间,一名僧人从花圃旁行过,见得这幅模样,不由停步下来,大怒道:“你俩是干什么的?这般怪模怪样,是在干啥?”话声未毕,已见一名御前侍卫转过头来,道:“公务,无可奉告。”那僧人怒道:“什么公务……”正要吼骂,突然两人目光相接,身上便也打起了冷颤,忙挤到了花圃里,三人一排,自在那儿打着哆嗦。
热烟漂荡,花圃里臭烘烘的,秦仲海尿也尿过了,便又湿淋淋的爬上长廊,望红毯上擦了擦手,阿秀也蹲在那儿,有样学样。
玩了一整天,兴头才刚起,阿秀低声嘻笑:“大叔,你到底要找崇卿哥哥干什么啊?”秦仲海道:“我要向他借点东西,一会儿你便知道了。”
这长廊是条必经要衢,连通西苑与大雄宝殿,要等伍崇卿自投罗网,自然是个好地方。只是此刻宾客多半去殿前广场了,游人稀稀落落,长廊里自也安安静静。
这正统朝号称“大佛国”,对佛门上下极是礼遇,放眼望去,只见长廊里挂满了天竺佛画,工笔精绘,或画了菩萨、或画了罗汉,立地丈许,庄严肃穆,引得来往宾客驻足礼拜。
反正闲着也是闲着,眼看伍崇卿还没现身,一大一小便走到画前,自在那儿探看。秦仲海伸长了脑袋,眼见面前佛图上绘了一个神明,面貌狰狞,高达十二尺,比自己还高了两个头,一时啧啧称奇:“这是什么神啊?好大一个?”阿秀哼道:“这都不知道啊?这叫夜叉十二神,又称为药叉,还叫药师,说是和十二生肖对应着……”
秦仲海哦了一声,转头一看,真见墙上挂了十来幅巨图,五彩绚烂,各持法器,不由讶道:“看不出来,你小子挺渊博啊。”阿秀哼道:“那还要说?年年祈雨法会,年年看着,三岁开始便会背啦!”秦仲海低声道:“怎么,这祈雨法会很无趣么?”
阿秀叹道:“那还要说?这法会最闷了,不只我烦,连我奶奶年年也想跑,可我爹硬要她来,她也没法子。年年和我爹大吵哪。”秦仲海哦了一声:“怎么,你奶奶脾气很坏吗?”
阿秀叹道:“其实我奶奶很慈祥的,对我很好很好。每回我爹要打我,奶奶都会和他吵架。”
秦仲海笑道:“这倒是奇了,你奶奶不疼你爹,反倒疼你?”阿秀低声道:“大叔,我跟你说个秘密喔,你可千万千万不能和别人说。”秦仲海忙道:“快说吧,我担保不会上街喊的。”
阿秀放下心来,左顾右盼,低声道:“我觉得我爹不是我奶奶亲生的。”秦仲海愣了半晌,随即哑然失笑:“有这种事?你哪儿听来的?”阿秀细声道:“我奶奶很恨我爹,有时候会拿东西砸他,花瓶啊、碗啊,筷子啊,什么都扔过。”
秦仲海哑然失笑:“这倒是新鲜,还好老子是石头里蹦出来的,没个老娘砸夜壶。”
阿秀嘻嘻一笑,正要胡诌,突然又念起了母亲,不由心下一酸,低低叹了口气。秦仲海骂道:“他妈的,你一天到底要想多少次家?烦不烦啊?”阿秀脸上一红,怒道:“你他妈的,我哪里想家了?”秦仲海冷笑道:“那你叹什么气?”阿秀骂道:“我爱叹气,不行吗?”飞身起跳,暴吼道:“我叹!我叹!我仰天叹!我低头叹!”
两人边走边吵,沿途走马看花,正闹间,忽见阿秀脸色一变,“咿”的一声,躲到秦仲海背后,秦仲海讶道:“干什么啊?”阿秀遮着脸,指着墙上的画,道:“你看那个。”秦仲海转头一望,不由嘿嘿一笑,舔舌道:“他奶奶的,地狱图啊。”
眼前真是张地狱图,绘着牛头马面,串人而烧,拔舌为刑,剖腹开胸,看那地狱之中满布血腥,凄厉怪诞,骇人莫名。阿秀捂着小脸,低声道:“大叔,快走吧,这图我可不敢看。”
秦仲海笑道:“怕什么?天牢里真的都见过了,还怕这假玩意儿?”
阿秀听他说得豪迈,便又偷偷看了一眼,猛见鬼卒割肉剥皮,将一名男子倒吊而起,不由又噫了一声,道:“快走、快走。”那秦仲海却哼着曲儿,挖着鼻孔在那儿细细看,阿秀头皮发麻,只得掩面狂奔,一路奔过了几十尺,忽见前方站了个女人,俯身低头,正自细细观看地狱图。
阿秀心下发颤,不知哪来这般大胆的疯女人,居然敢看这可怖图画?他心里有些好奇,上前走了两步,突然间咦了一声,暗道:“是娘!”
面前正是顾倩兮,只见她孤身站在地狱图前,神情专注,不单是观看,甚且伸手出去,轻抚画里受苦受难的罪人们,似想看清楚这些罪人的五官样貌。
阿秀吓了一跳,他真没见过娘这幅模样,只见她怔怔望向地狱里的断体残肢,那模样并无恐惧、亦无幸灾乐祸之意,而是神色痴痴,似在寻找什么。
突然间,阿秀身子大震,却也已经明白了,娘正在地狱里找人,因为那儿有她深爱的人……她的父亲、她的母亲……也许,还有那失踪不见的小阿秀……
阿秀眼眶湿红,一时缩手低头,悄悄绕到娘亲背后,他很想上去抱住妈妈,可念及白日里的种种事情,却又不愿再扰她,自己说好要回天上去了,便该让娘一个人清静。他咬住了牙,把心一横,正要转身去找铁脚大叔,却见长廊里空空荡荡的,秦仲海居然不见了?
阿秀张大了嘴,呆呆看着长廊彼端,心道:“他……他走了?”
铁脚大叔走了,他把自己还给了娘?心念于此,阿秀突又慌张起来,正要过去找人,猛听一声娇喊:“阿秀!”长廊里脚步飞快,奔来一名小姑娘,从背后抱住了自己,正是华妹来了。
阿秀啊呀一声,正想挣脱怀抱,面颊却已被轻柔抚摸,转头去看,身旁蹲了一名女人,仰头含笑望着自己,脸上却有着泪水,不是娘又是谁?
阿秀低下头去,嚅嚅啮啮,只想说些什么,却又说不出口。顾倩兮却摇了摇头,示意他什么都不必说,母子俩默默相望,阿秀突然哎呀一声,后脑勺已被华妹打了一记,听她笑喊道:“阿秀!你好大胆!居然逃学了!”阿秀对娘没法子,对华妹却有满身本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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