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丝井的传说》第11章


爱情是寂寞的。
※※※
在天将破晓那一刻,两人分离的时间快到了,卢绊儿忽道:“晓骥,咱们还有一线之机。”
张晓骥精神一振。卢绊儿轻轻道:“听说,这梳子,醮上情人的泪水、破晓的露与朝雾的湿气,就着青丝井的水,可治好一切俗世的伤,破尽武功封闭的禁忌。”
张晓骥眼亮了,卢绊儿笑道:“还不打水。”
张晓骥弯身摇桶,真的打上了一桶水,然后看着卢绊儿笑道:“只是,平白白的,你这泪水怎么好意思出来?”
卢绊儿也笑了,她着望着张晓骥那么年轻坦诚的笑脸,望进去、望进去,一种感动便由衷而来,她会无泪吗?她的泪滴下,滴在梳子上,那泪把梳子的齿一根根数下去,象是想铭记住什么的样子。卢绊儿的泪如断线的珍珠,她不是伤心,只是、不为什么,只是——想哭。
张晓骥也已动情,痴痴地抓住绊儿的手——如果能够一生拥有,一生相守……。不知怎么,卢绊儿心里忽浮起那一句诗——葛生蒙楚,蔹曼于野,余美亡此,谁与独旦……不、这太悲伤了,她要想的是下几句:角枕粲兮,锦衾烂兮……百年之后,归于其居……,这是她读过的最哀伤而美丽的诗:一千多年前的女子就曾这么唱过呀:过一辈子的衾枕相伴,百年之后、一起入穴!忽然墙头升起一朵黑云,张晓骥与卢绊儿没有觉查,连五派三盟在外防卫的好手都来不及警觉,那团黑云冉冉升起但悄无声息,直冲井畔的情人扑来,可惜这对情人并没知觉。
及到近前,那云中才伸出一只黑色的掌,然后只听“扑通”一声,一个人落进了井里,然后一个女声尖叫道:“爹!”
那朵黑云幻出人形,这是魔教的天阴大法,只听他道:“我的女儿不能嫁给云浮世家的人。”
卢绊儿苦笑,惨笑,哭笑——在最后一刻,魔教的人又来了——连魔教也不允许超越教条的爱了,这个人世啊!她的泪狂泄而下,她是魔教的核心人物,知道没有人能从青丝井里脱身的,这个井有着魔力,没有人能!她的泪滴在梳上,刚刚她还梳着发的那个人却不见了。她把梳子抛坠井中,——“必遇”、“必遇”,这算哪一场“必遇”?必遇的就是这样一场恸爱,一场绝恋吗?
〖必遇爱时必伤心
耿耿长天又一人〗
……卢绊儿恸倒当地。
※※※
隐隐中,她听到爹豪气地说:“五派三盟有些什么用,到底还是靠我解决了。院外的人听好,这是我的女儿,谁都不许碰她。唉,痴孩子,让她伤心伤心也好,人伤一伤就会麻木的。”
……但没有人知道,一颗爱过的心永不会麻木。
【尾声 传说】
卢绊儿在井边守了七年。
然后,七年后的一个月夜,六月十三的夜,她不见了。
有人说,她受不了这种情苦,也跳进了井里。
一场绝爱,她做为最后的遗迹也不在了。
这时,开始有人叹息。
※※※
当爱情已成悲剧,这场曾倍受逼迫欺凌的爱在人们口碑中忽然变了,成为经典,成为传奇。
有一个传说就是:张晓骥在井底接住了“必遇梳”,也在井底练成了绝世的武功,可惜,青丝井无可出来。
卢绊儿便在井畔日日苦修她的“欺鸦”大法,魔教的女儿,没有天仙点化就鹊桥,只有欺鸦。她的头长越来越长,身体越来越轻,七年后的一夜,她用长发结绳七丈,破了青丝井的禁忌,把良人从井底救了上来——以她的头发做为援引。
听说,那是一个月夜;
听说,张晓骥上来后,她已轻如蝉蜕;
听说,欺鸦大法是损血伤身的。
……
※※※
当然这可能只是那些“善良”的人们的好心,但在那七年的日子,卢绊儿确实越来越瘦,她的头发也越来越长,长可委地,这成了坚信传说的人们口里的一个佐证。甚至后来有人传说在云浮山看见了他们,打扮都是农夫农妇,据说张晓骥为救绊儿,已散了一身苦修来的绝世功力。他们互相称呼“老公”和“老婆”——那“小扣”“小绊”的称呼已如旧时月色消散在风里。
青丝井也日益老去,被破了魔法的井渐渐干涸了。乌镇也老了,老在青菜担与油烟气里,这里只有生儿育女、打打骂骂的人世间的爱,那爱有点脏、有点利益、有点庸俗,但那却是长久的。只有一首儿歌还留在小孩子们的口里:
〖青丝井
七丈深
百年结发为良人
郎心皎如天上月
妾意宛似月边云
夜色碧沉沉
……〗
那是那七年里卢绊儿守在井边唱的。他们都说情爱如风,但是什么东西活在歌中,让它借小儿的口、得以在人世的代谢中永远长青?
※※※
(做为余韵,古双鬟一生都没有嫁人。她也会唱那首歌,每当她唱起时,日渐老去的双眼中就会重新找回一点亮晶晶的湿意。绊儿结发,小扣成空,双鬟寂寞——这就是关于一段爱情和看到了这段爱情的一个女孩儿的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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