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与黑》第64章


剧了她的头疼。她在花园里散步很久,用尖酸刻薄的玩笑对诺贝尔、德·克鲁瓦泽努瓦侯爵、凯吕斯、德·吕兹和其他几个在德,拉莫尔府吃晚饭的年轻人穷追不舍,逼得他们离开。她用一种古怪的目光望着于连。
“这目光也许是在演戏,”于连想,“可这急促的呼吸呢,还有这心慌意乱的种种表现呢!算了吧:“他对自己说,“我是什么人,居然想判断这些事?那是巴黎女人的最高明最狡猾的把戏呀。这种急促的呼吸几乎要碰到我了,她大概是从她那么喜爱的莱昂蒂娜·费伊那儿学来的。”
花园里就剩他们俩了,谈话显然已无法进行。“不!于连对我毫无感觉,”她对自己说,真的感到了不幸。
他向她告辞,她使劲儿抓住他的胳膊:
“您今晚会收到我的一封信,”她说话的声音都走了样,认不出来了。
此情此景立刻感动了于连。
“我的父亲,”她继续说,“对您的效劳有公正的评价。明天必须不走,找一个借口。”她说完就跑了。
她的身材真迷人。她的脚也最漂亮,跑起来姿态优雅,把于连都看傻了;然而,谁能猜得到,她的身影完全消失之后,于连又想了些什么?她说必须这两个字时的那种命令的口气冒犯了他。路易十五临终时,也曾对他的首席医生笨拙地使用必须这两个字深感不快,不过路易十五可不是暴发户。
一个钟头以后,仆人把一封信交给于连;这封信干脆就是爱情的表白。
“文笔还不太做作,”于连心想,他想用文字的评论控制喜悦,然而他的脸已经抽紧,禁不住笑了。
“终于,”他突然大声叫起来,激情太强烈,已经无法控制,“我,可怜的乡下人,我终于得到了一位贵妇人的爱情表白!”
“至于我,干得还不坏,”他想,尽可能压住心头的喜悦。“我知道如何保持我的性格的尊严。我从未说过我爱她。”他开始研究字体,德·拉莫尔小姐写得一手漂亮的英国式小字。他需要做点体力上的事,好从那快要使他发狂的喜悦中解脱出来。
“您要走了,我不能不说了……见不到您,我实在受不了……”
一个想法突然袭上他的心头,仿佛一大发现,打断了他对玛蒂尔德的信的研究,使他感到加倍的快乐。“我战胜了德·克鲁瓦泽努瓦侯爵,”他喊道,“我,一个只说些正经事的人!而他是那么漂亮!他留着小胡子,有迷人的军装;他总是能在合适的时候找到又聪明又巧妙的话来说。”
于连有了美妙的一刻,他在花园里信步来去,幸福得发狂。
稍后,他上楼来到自己的办公室,让人去通报德·拉莫尔侯爵,幸好他没有出门。他让侯爵看几份标明来自诺曼底的文件,很容易地证明了诺曼底的诉讼要处理,他不得不推迟到朗格多克的行期。
“您不走我很高兴,”侯爵谈完事务以后对他说,“我喜欢见到您。”于连退下,这句话使他感到别扭。
“而我呢,我却要去引诱他的女儿!而且可能还要便和德·克鲁瓦泽努瓦侯爵的婚事告吹,这可是他的未来最迷人的一件事啊,如果他当不了公爵,至少他的女儿会有一个凳子。于连打算不顾玛蒂尔德的信,也不顾已向侯爵做过的解释,动身去朗格多克。不过,这道德的光辉一闪即逝。
“我真善良,”他对自己说,“我,一介平民,居然可怜起一个这种地位的人家了!我,一个被肖纳公爵称为仆人的人!侯爵是如何增加他那巨大的家产的?他在宫里得知第二天可能会发生政变,立刻就把公债卖掉。可我呢,后娘般的苍天把我抛到社会的最底层,给了我一颗高贵的心,却没给我一千法郎的年金,也就是说没给我面包,不折不扣地没给我面包;而我却拒绝送上门来的快乐!我如此艰难地穿越这片充斥着平庸的灼热沙漠,却要拒绝能够解除我的干渴的一泓清泉!真的,别这么傻了;在人们称为生活的这片自私自利的沙漠里,人人为自己。”
他想起了德·拉莫尔夫人,特别是她的朋友,那些贵妇们向他投来的满含着轻蔑的目光。
战胜德·克鲁瓦泽努瓦侯爵的喜悦终于使这种道德的回忆败下阵来。
“我多么希望看见他发火!”于连说,“我现在多么有把握给他一剑啊。”他摆了个姿式,作二次进攻状。“在此之前,我是个村学究,不光彩地自恃还有点儿勇气。这封信之后,我和他平等了。”
“是的,”他怀着无限的欣喜悦悠悠地对自己说,“侯爵和我,我们俩的价值已经衡量过了,汝拉山区的可怜木匠占了上风。”
“好,”他叫道,“我在回信上就这样落款,您别以为,德·拉莫尔小姐,我忘了自己的身份。我要让您明白并且清楚地感觉到,您是为了一个木匠的儿子而背弃了曾经跟随圣跳易出参加十字军东征的大名晶晶的居伊·德·克鲁瓦绎努瓦的一个后裔。”
于连喜不自胜。他不得不下楼到花园里去。他把自己锁在里面的那间屋子,他觉得太狭小,喘不过气来。
“我,汝拉山区的穷乡下人,”他不断他重复着,“我,注定一辈子穿这身惨兮兮的黑衣服!唉,早二十年,我会像他们一样穿军装,那时候一个像我这样的人,要么阵亡,要么三十六岁当上将军。”他紧紧握在手里的那封信,给了他一个英雄的个头儿和姿态。“现在,确实如此,穿上这身冕衣服,到了四十岁,也可以像博韦的主教先生那样有一万法郎的薪水和蓝绶带。”
“好吧!”他像摩非斯特那样笑着对自己说,“我比他们有更多的聪明才智,我知道怎么选择我这个时代的制服。”他觉得他的野心和对法衣的眷恋膨胀起来。“有多少红衣主教出身比我还低,而他们掌过大权!例如我的同乡朗倍维尔。”
于连的激动渐渐平静,谨慎又冒了出来。他暗自诵读达尔杜弗的台词,他对这位老师的角色可是牢记在心:
“达尔杜弗也是毁于一个女人,他并不比别人坏……我的回信也可能被出示……我们找到了下面这种办法来对付,”他用强压住的残忍口气慢慢地补充说,“我们要在回信的开头引述崇高的玛蒂尔德的来信中最热情的句子。
“就这么办,不过德·克鲁瓦泽努瓦先生的四个仆人会朝我扑过来,把原信夺走。
“不会,因为我武装得很好,谁都知道我有朝仆人开枪的习惯。
“就让他们来吧!其中有一个胆子大,朝我扑过来。有人答应赏他一百拿破仑。我把他杀死或者打伤,好极了,他们正求之不得。我被完全合法地投入监狱;我在轻罪法庭受审,经法官们公平合理地判决,把我送往普瓦西监狱和丰唐先生、马加隆先生作伴。我在那儿跟四百个乞丐胡乱睡在一起……而我居然会怜悯这些人,”他猛地站起来,高声嚷道,“他们怜悯落在他们手里的第三等级的人吗?”这句话埋葬了他对德·拉莫尔先生的感激之情,在此之前,他一直不由自主地受其折磨。
“且慢,贵族先生们,我知道这种马基雅维里式的小伎俩;马斯隆神甫或者神学院的卡斯塔奈德神甫不会干得更漂亮。你们把这封挑衅的信抢走,我就会变成科尔马的卡隆上校第二了。
“等一等,先生们,我要把这封要命的信装在小包里封好,托彼拉神甫保管。他是个正直的人,詹森派,因此他是不受金钱的诱惑的。是的,不过他总是拆别人的信……这一封我要送到富凯那儿去。”
应该承认,于连的目光是残暴的,脸上的表情是丑恶的,显示出纯粹的罪恶。这是一个正在和整个社会作战的不幸的人。
“拿起武器:“于连喊道。他一步跳下府邱的台阶。他走进街角一个代书人的铺子,那人害怕了。“抄下来,”他把德·拉莫尔小姐的信递绘他。
代书人抄,他自己则给富凯写信:他求他保存一样珍贵的东西。“但是,”他停下笔,对自己说,“邮局的书信检查处会拆开我的信,把你们要找的那封信给你们……不,先生们。”他到一家新教徒开的书店里买了一本很大的《圣经》,非常巧妙地把玛蒂尔德的信藏在封面里,然后打包,由邮车送走,收件人是富凯的一个工人,巴黎没有人知道他的名字。
这件事办完之后,他轻松愉快地回到德·拉莫尔府。“该我们了!现在,”他大声嚷道,把自己锁在房里,脱掉了外衣。
“怎么!小姐,”他给玛蒂尔德写信,“是德·拉莫尔小姐经她父亲的仆人阿尔塞纳之手,把一封太有诱惑力的信交给汝拉山区的一个可怜的木
小说推荐
返回首页返回目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