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哈佛,我的似水流年》第17章


天生有给人快乐的本领。为什么我却只能感到痛苦,特别是我靠近你的时候?我爱你。我能肯定,因为我嫉妒。我嫉妒赵荣和丁宜圆……请你原谅我。
方晴,有时我甚至恨你——为什么你轻而易举地把快乐给了赵荣和丁宜圆,却不给我哪怕一点点建议和暗示?可我立刻想到你对我没有任何责任,也不应该承担任何责任。我没有资格向你索求什么……可我还是忍不住想问你,希望你像普通朋友一样给我建议。我该怎么办?我不敢问别人,他们肯定会笑话我。我也不愿问别人——对你的感情是我心里最宝贵的东西,我不想轻易展示给别人看……我只能问你。我该怎么办?你教我。我什么都听你的。
请不要误解我的意思。我不再奢望你的爱情。我爱你。你不接受我的爱情。但我还是爱你。我将在远处仰慕你、想念你,不求任何回报。这封信之后,我将不再打扰你平静的生活。我会沉浸在学业当中。如果有事可以效劳,我将不惜生命;如果你不想见我,我就把自己关在房间里、办公室里。若干年后,我们都会结婚,生儿育女,过自己的生活,彼此不再有任何来往。可是,即使我们相隔天涯,永不见面,我会依旧想念你。我会不求回报地想念你——我甚至不希望你记得我、想念我。不,请你忘了我。
祝你幸福。
我没签名。既然是在远处仰慕她,就不必签名了。
写完信我反而很轻松。这段感情划上句号了,我心想。想到要把信交给方晴,我的心又跳起来,手心出汗。
在方晴门口,我深呼了一口气,敲了敲门。
“谁呀?”
“是我,毕小明……”这声音只有自己听得见。一个念头在脑子里一闪:为什么要敲门?我可以像上次那样把信从门缝里塞进去。
门的两边都沉默了几秒钟,然后门开了。方晴穿着件深红丝质睡袍。她头发散乱,用一条紫色发带松松地扎起。灯光映着她完美的身段。我抬起头,不知从哪里来的勇气,居然直视了她的眼睛。
这是最后一次。从此我将不再直视她的眼睛……多么美丽的一双眼睛!为什么这样美丽的眼睛里偏要带一丝愁怨?
“进来吧,小明,”方晴说,转身回床上躺下,盖上被子,“你没去新年晚会吗?”
“你也没去。”
“新年晚会没意思。”
“确实……我没打扰你睡觉吧?我想……”
“你手里拿的是什么?”方晴打断我说。
我走上前,想把手里的信递给她。走得太急了,在床边我歪了一下,顺势跪在地上。方晴原本平静的目光里闪过一丝嘲弄,但她立刻皱了皱眉,脸上更多的是忧愁。
她知道我是装着跪下的!她什么都知道……可她并不快乐。
我把信递给方晴,转身跑出房间,然后一下子站住,轻轻关上门。我心里一阵空虚,满脑子都是方晴的愁容。她有什么心事?她和国内的男朋友不是早就分手了吗?肯定是他们又有了联系……可能她刚收到男朋友的信,说他结婚了,新娘美丽、善良、温柔、体贴。当然,实际远非如此,他只是在撒谎,好让方晴伤心。可恶的男人!也可能方晴一直暗恋着一个人,那人却浑然不知,因此她黯然神伤……
如我所料,方晴收到这封信之后没什么反应。众人面前,她照旧和我说话,但不再故意取笑我了。她也不和我单独相处。
有时我无缘无故想起上学期和方晴在一起的往事。我刚忙了一整天,无奈地坐在桌前,门上突然重重地敲了两下,接着是方晴的声音:
“看不看电影?意大利片!”
打开门,方晴的大眼睛闪着光。她掩饰不住兴奋,胸口一起一伏。我的目光不自觉地落到她圆润的乳房上。我马上转过头,脸红心跳,怕她责备我。然后她一招手,我就跟在她身后,欢天喜地地去看电影。
有时我们从Lamont或Hilles图书馆借电影,到RHall地下室的大屏幕电视上看。记得有一次我陪她去Hilles图书馆。她在顶楼的电影阅览室呆了很久,挑来挑去,最后把一摞电影带子全堆在我怀里。我们忘了向图书馆要个手提袋,所以我只好抱着这些电影跟她往回走。我看起来肯定像个小跟班,一个神气十足的小跟班。她大步流星地走着,突然转头打量我,大笑:
“你怎么仰着头,像抱着个奖杯?雄赳赳,气昂昂!”
说完,她往回跑几步,伸手从我怀里分过一些。我只顾往前走,她伸手时差点抱住了我。我和她贴得那么近,我差点吻到了她的脸颊,她温软的嘴唇离我的脖子只有几厘米……回到宿舍,我失望地看着方晴兴冲冲地去敲赵荣的门,还有其他中国学生的门,包括那个形容猥琐的朱德发的门——她要和大家一起看。
还记得有一次——那是感恩节前——方晴借了意大利电影《天堂影院》。那天刚下雪,空气凄冷凝重。我们在RHall地下室坐好,我不安地等着电影开始。灯光很暗。除了我和方晴,周围再没有一个人——有的没空,有的不在家。
小男孩托托没有父亲,迷恋电影。他宁愿不喝牛奶也要攒钱买票去镇上的一家小电影院,一个叫天堂影院的地方。在那里,他什么电影都看,电影院成了他的家,放映员阿尔弗雷多成了他的好朋友。阿尔弗雷多是个开朗大方的中年人。他把托托当作自己的孩子,给他种种关于生活和感情的建议,还教他放电影。最初,每次放电影之前,镇上的教士总要仔细查看,要求阿尔弗雷多把影片中男女接吻的镜头剪下来。托托向阿尔弗雷多要这些剪掉的镜头,阿尔弗雷多不给。逼急了,他就说今后会把这些镜头给托托,只是现在不行……后来天堂影院在一场火灾中夷为平地,阿尔弗雷多受了伤,双目失明。在新建的电影院里,托托当了放映员……长大后,托托爱上了一个叫埃莱娜的女孩,但女孩不爱他。他就站在埃莱娜的窗前一直等着,直到她回心转意。遗憾的是,托托的快乐很快被痛苦淹没了,埃莱娜永远离开了他……电影院新建以后,教士不看电影,也不要求剪掉接吻镜头。再后来,阿尔弗雷多死了,托托回乡参加他的葬礼。他收到了阿尔弗雷多遗留给他的礼物——那是天堂影院历年来剪下的接吻镜头,阿尔弗雷多把它们连成了一卷。一个个热吻在眼前绽放,曾经有过的爱情和对生活的激情在托托心里翻腾,他热泪盈眶。
电影里托托流着泪看着屏幕时,方晴正看着他。我看着方晴。她的侧影那么美。随着屏幕的闪光,她的脸庞一明一暗,嘴唇微微绷紧。我放肆地看着她俊俏的脸、她温润的嘴唇、她的胸脯,心里却一直害怕她会突然转过头来。
四、什么爱不爱情
周末的时候,赵荣常去PHall找丁宜圆,我有时跟着他去——RHall没有了方晴的笑声,冷清。赵荣和丁宜圆越来越亲密了。他们一起做饭,和同一层楼的中国人坐在lounge聊天。聊天的人当中有圣诞节那次帮忙煮饺子的徐国强。他总是端个大茶杯,安静地坐着,偶尔插句话。(如果有美国人在场,他说话就更少了。)有人问起去哪里买电器最好,他就说:“BestBuy。”有人问起去哪里买鞋最好,他就说:“DSWShoeWarehouse,或者Filene"sBasement。”聊到最后,他有时会加一句:
“今天有空,可以去超市买点东西,谁愿意和我一起去?”
如果没车的话,去超市有点麻烦,要提着东西走好一段路。徐国强有车,还有三个嗜好:一是开车四处转悠;二是见到路边的DunkinDonuts就停下车,买一样甜点吃;三是去超市买东西时捎带别人一起去。上学期他带几个人去BestBuy买电器,给了我们很多关于在美国生活的建议。他还在宿舍里举行过一些小聚会,招呼大家好好玩。
徐国强脸色和蔼而平静,时而却不自觉地皱眉,目光也很忧郁。因为没得到方晴的垂青,我对这种忧郁的眼神格外敏感,总觉得他有不平常的感情经历。
一天,我和赵荣从PHall回来,下楼梯时,我问:
“赵荣,徐国强好像有心事。”
“是吗?对呀,你还不知道吧,他刚离婚。”
我叹了一声。赵荣笑了:“人家离婚,你叹什么气!”
“人家离婚,你还笑。”
赵荣脸色严肃起来,也叹了一声,跟我讲了徐国强的故事。
徐国强的前妻叫蒋洁,是他在南京大学读硕士时的同学。他们不是一个系的,认识得晚,快毕业才确定关系。毕业后的那个夏天,徐国强跟她结了婚以后来到哈佛。一年后蒋洁也来了,先陪读,后来申请在波士顿大学读硕士。
“开始挺好的,”赵荣说,“两人分担家务,一起做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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