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池灵筠 - 惑世姣莲》惑世姣莲-第56章


“局势紧张,目前看来,卢家取不到禅让帝位的诏书,还是不敢轻举妄动。太后这些天日日抱着小皇上临朝,再过几月,可就麻烦了,或许兼顾不了胎儿、小皇上和朝政三方面。”
昭颜焦虑不安,他不能照原计划舍弃夕莲,他怎么可以抛妻弃子?
“有几位大人在朝,还能坚持几个月,皇上还是安心治病吧!”
想起右相大人信誓旦旦的话语,他宽了口气,将计就计到了这种地步,那也只能再将就下去。虽然韦娘已死,不过邬云姬有她的血脉,也可以作药引解毒,所以邬云姬才自信满满可以为他解毒。想来前些天她死活不管他们,任他们在山庄门口风餐露宿,是因为听到夕莲的名字了,心里有计较。其实她和夕莲一样,小心眼。他不由展露了笑意,为韦娘照顾邬云姬,也可以让自己愧疚的心得到些宽恕。
夕莲半卧在贵妃榻,紧皱着眉喝下汤药,赶紧抓了几颗蜜枣往嘴里塞。卢后在旁笑道:“看你最近爱吃甜,这一胎或许是个女孩!”
夕莲擦擦嘴,故意冷言相对:“我父亲还没消息么?”
卢后霎时笑容褪去,眼色落寞。炉火熊熊,怎么也暖不回她的心。她这二十年,一直在为幸福抗争,到最后却发觉一切毫无意义。她在乎的人,统统弃她而去。
“没有……你好生歇着。”挂着一丝惨淡的神气,她强行迈着稳稳的步子离去,身后的夕莲抛下一句:“太皇太后慢走,不送。”
她深吸口气,微微仰起头,耳上垂珠乱晃。夕莲对她如此,是她活该罢。当时若留夕莲在宫里,日后封个公主,恐怕现在也和予淳过得和睦幸福,不会落得现在这样。但是她怎能容忍欧敬之的孩子认贼作父?她这一生的不幸、全都因为司马哲!天底下女子无数,他为何偏偏就看上了她?
她进了内殿,双目被寒风吹得湿润通红。“都出去、关门。”
不顾熏炉滚烫,她双手紧紧按了上去,喉咙里嘶吼一声才弹开手,泪纷纷洒落。伪装了多年,假的也成真的,只有这样,她才能哭出来。
卢离晟从帷幔后冲出来,一把捞起她,低声斥道:“你疯了!这是做什么?!”
她低垂着头、泣不成声,口里断断续续念着:“混蛋……你这个……混蛋……”
“疯女人!”他强捏住她的手腕,看她被烫起泡的手掌,“难不成你也要学她?不过是叫你去弄死孩子、又不是要她的命!你们两姐妹怎么都是一副死脑筋!快叫婢女传太医!”
她哭着哭着渐渐狂笑起来,事到如今,他以为她还会任他摆布么?她已经没有任何东西可以被要挟了……她渐渐平复,娇弱无力倚在他怀里:“先扶我上床吧。”
卢离晟打横抱起她,脸色铁青。
“离晟……”她的面庞梨花带雨,带着几分哀怨,“我知道,这么多年,你心里只有她。可是我为你做了这么多事,你何曾把我放在心上了?”
卢离晟眼露不屑:“你心里不也有个欧敬之吗?你为我做的事,全是为了有一天可以和他远走高飞!他走了,你才想起我的重要?”
“现在,只剩我们俩了。离晟……”
迎着她楚楚的目光,他心中一动,伸臂揽住她。一夜夫妻百日恩,虽然同床异梦,但怎么说也风风雨雨走过了这么多年,或许他的余生都只有她陪伴了。他轻轻揉着她的肩,脸上刚晕出一个弥足珍贵的笑容,猛地从肺腑发出一声嘶吼,打破了半世流年。
她手一抽,血流如注,接着又捅了一下。
卢离晟低头,捂住腹部的血涌,从牙缝狠狠挤出三个字:“邬清岚……”接着伸手掐住她细弱的脖子,“贱人——!我死了也不会让你活!”
她拼尽毕生所有的愤怒,发疯似的挥舞着匕首,热血洒进嘴里,令人作呕,因为是他的血!也不知扎了多少下,她终于挣脱开来,望着瘫倒在地奄奄一息的卢离晟,嘴角弯起一个妖冶狂妄的笑。
“卢离晟!我躺在你身下这么多年,就等着这一天!这把匕首,我藏在枕下十年了!是你*死了清玮、是你*走了敬之!混蛋,恶有恶报,你死了会下阿鼻地狱!永世不能超生!”她说得神采飞扬,贱在脸上的血腥衬得她越发妖邪的笑容。
卢离晟死死瞪着她,狰狞笑道:“你以为你不会吗?下了地狱,你仍然要躺在我身下承欢!哈哈……邬清岚、你人尽可夫!”
她在他身旁坐下,不顾血泊弄脏了裙袍。用刀尖在他脸上划了一道又一道,控诉着多年来压抑在心底的愤恨。他的血不用多久就流光了,她要让他痛苦中慢慢死去。
卢离晟无力发泄,视线渐渐模糊,感觉不到疼痛、也感觉不到光亮。没想到、他叱诧一生,却死在这个女人手上……他怎能让她好过?!他面无血色,虚弱说出一句话:“你不知道吧,司马哲、他是怎么死的?”
她痴痴答:“不是你在敬献的酒里下了毒么?”
“毒,被他察觉了……他要灭我!”他用尽力气挤出一个狰狞的笑,“于是……我跟他说,你是如何对我耍媚、如何娇态万千,你的呻吟如何销魂、你的身段如何妖娆……”
她声音剧烈颤抖:“然后呢?”
“他心肺本就不好,一气之下,吐血身亡。他是活活被你气死的……”
手起刀落,卢离晟颈上多了一道口子,咽了气。
匕首跌落在地,哐当一声溅起几滴血。她身子疲软倒在不远处,双眸瞪得大大的,空无一物。也不知过了多久,她晃晃悠悠站起来,绕到窗边,从柜底摸出一只小盒子。
精美的雕花上覆着厚厚的灰尘,轻风拂过,那些积攒了多年的灰尘纷纷四逃。她摸着盒盖许久,猛地打开,发现里面静静躺着一只锦囊,明黄刺眼。锦囊上唯有一只红褐丝线绣的鸳鸯、孑然一身。这个藏在他冕旒下的宝贝盒子,她一直不敢看。原来他留给她的遗物,竟是她永远绣不完的鸳鸯锦囊……她将锦囊捧在心口,歇斯底里。
遥想月夜湖畔,手持紫玉笛的男子衣袂飞扬,她的《卜算子》再悲戚切切,怎敌他一曲《醉花阴》天下无双!这场旷日持久的折磨,只不过是她在错的时间,遇见了错的人。除此以外、她还能用什么理由来埋怨上天?
听见动静的侍婢涌了进来,见到室内的血腥场面纷纷惊叫不已,殿内乱作一团。一名年长的宫女发现了角落里的卢后,急忙去扶她,“这是怎么了?太皇太后!”
卢后紧紧捏着锦囊,侧头盯着卢离晟面容模糊的尸首,木然道:“卢元帅意图行刺,幸好哀家早有防备……”说着,她止不住浑身颤栗昏了过去。
窗边的盆栽绿意盎然,给一片金华的寝殿平添了些许生机。
夕莲笑盈盈替曦儿穿上她绣了几个月才绣完的肚兜,一面对锦秋说:“你看我绣的,一点不好看,可是曦儿很高兴呢!”
“娘娘亲手绣的,皇上当然高兴。”锦秋将摇篮里的小熏笼换了,“还有一个月就过新年了,到时娘娘恐怕行动不便,岁首朝会就不必去了罢?腊祭都够累的。”
“怎能不去?那可是皇上最重要的日子。”夕莲紧紧搂住曦儿,盯着他细长的眼睛,她一直很介怀他的眼睛长得不像司马昭颜,或许她肚子里这个就像他了呢。
锦秋担忧道:“可是,娘娘近日太过劳累,太医说……”
“太后!”远远传来明公公的呼叫,夕莲起身稍稍扶着腰慢慢走了几步,紧张问:“何事匆忙?”
“出事了!”明公公喘着气答,“卢元帅在太皇太后那出事了,暴毙!摄政王盛怒,正在调动御林军!”
卢元帅暴毙?夕莲一时反应不及,天真地问:“摄政王调动御林军做什么?”
“卢元帅意图行刺太皇太后,反被诛了。摄政王恐怕是要*宫了!”
夕莲懵懵望着明公公问:“那……我们怎么办?”
香炉袅袅升起的轻烟,就像蒙在她心上的恐慌,不断波动,停不下来。没留给她任何思考的时间,卢予淳已经带人冲了进来。夕莲抱着曦儿,带着残留的一丝希望,喃喃喊了句:“予淳哥哥……”
他的目光愤怒如刀尖,要狠狠剖开她的肌理一般。
夕莲开始胆颤,殿内的气氛,好似山雨欲来,不、应该是一场暴风骤雨。
她无法窥破他从前温情的眼眸如今是怎样的冷绝。他魅惑不羁的微笑还浅浅萦在她心头,何时就成了这样一副不容违逆的神情?不,这不是她的予淳哥哥。她瞥了眼予淳身边内侍端着的药碗,极力吞咽下恐惧,对他粲然一笑:“予淳哥哥这是来做什么?”
卢予淳痛绝的目光,密密匝匝洒在夕莲身上。他只说了一句话:“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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