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纸上的姐妹》第42章


果然是画家上楼来了,脚步声很沉,像是扛着什么沉重的东西似的。一阵开门关门的声音过后,外面一片沉寂。我看了看时间,晚上十点半钟。刚刚开始的夜仿佛已埋下某种凶险。
一直到外面没有任何动静了,我才走出小曾的家。当房门在我身后悄无声息地关上以后,楼道里一片黑暗。左边不远处便是画家的房门,我考虑着需不需要现在就敲门进去看看。小曾提供的线索惊心动魄,小妮如果在画家屋里的话,很可能已经是一个幽灵了。因为直觉告诉我画家不是一个能做坏事的人,他不会让小妮躲在他那里更不会软禁她。而从我的观察看,他与幽灵交往倒是可能。从画上的青青,到上吊而死的菊妹,我都在他的屋里发现过她们的踪影。
我心里一阵发痛。如果小妮出现在画家屋里,这说明她已经死了,而这是我无论如何难以接受的。
我有些害怕,但还是敲响了画家的房门。
画家给我开门时,头上和络腮胡上全是白色的泡沫。他扬了扬手上的毛巾说他正在洗头,让我在客厅里先坐一会儿。
我观察了一下屋内,卧室和画室的门都紧闭着的。我不能断定这些门后有没有人正在躲避着我。客厅的墙边有一个胀鼓鼓的编织袋,这也许就是画家刚扛上楼来的东西吧。我走过去,用手在袋子外面按了按,里面的东西软乎乎的,像是肉。我的背上有点发冷,但还是鼓足勇气打开袋口往里一看,果然是一大块一大块的肉,还有红红的血迹。我倒退几步,瘫坐在沙发上。
此时,画家已洗完头走了出来。看见我已动过的编织袋,他说,你是猫呀,一下子就发现我拿回来的肉了。
我说,什么肉?
他有点疑惑地看了我一眼说,猪肉呀,我乡下的朋友自己喂的。纯正的生态猪。他每年总给我半头猪肉,放在冰箱里慢慢吃吧。等一会儿,你带一块肉下去给何姨,这种肉城里是买不到的。
我连连摇头说不要。
画家说,他在乡下朋友那里修了一幢小别墅,这比买房子便宜多了,关键是房子能体现自己的风格。他说等别墅完工以后带我去看看。
我无端地想到一座古堡式建筑。画家们大多喜欢怪异,他乡下的房子一定会发生更多的怪事……
看见我发愣,画家说,你怎么了?小妮有消息了吗?
我冲口而出说,她想回家。
画家惊喜地叫道,她在哪里?
我摇摇头说,不知道。
我将以前借画家的钱还给他。他说你有钱了?我说打工挣的。
我站起来。望了一眼紧闭的画室门说,我想进画室看看。
画家说,我近来没画新作,没什么可看的。
我已走到画室门口,转身对他说,我想看看青青。
小妮失踪已经第五天了,仍然一点儿音信也没有。我又去她可能出现的咖啡厅坐过两个晚上,结果是失望而归。在网上,我每天和她的QQ联系。给她的电子邮箱也发了好几封短信,可始终不见任何回应,而她的手机永远处于关机状态。
我开始祈求青青的帮助。这个油画中的裸背女人,她曾无数次出现在我的梦中,她甚至夜半出现在我房间。尽管我不能证明这是否是真实,但我和她之间确实存在着一种感应,我希望她能为我指点迷津。昨天晚上,当我在画家的画室里再次看见她时,我觉得她的背影在画上轻轻摇晃了一下,仿佛要转过身来对我说话似的。
我对画家说,我看见她动了一下。
画家说,又来了,你让我安静几天行不行。凡是你看过这幅画以后,我在夜里就老听见画室里有动静。我告诉自己这是神经过敏,可是有天半夜发出的声音却很响很真实,我到画室里一看,是笔筒掉到地板上了,仿佛有人走路将它从桌上撞了下来似的。
我说,其实你知道谁在画室里,只是不愿意告诉我罢了。
画家紧张地问:谁?
我想说,青青,还有菊妹。凡是亡灵都可能在画家屋里转悠,从画室到浴室,她们的踪迹随处可见。如今,小曾听见的对话还说明小妮也可能在这里。这一切让我真想抓住画家的衣领让他说个明白。不过理性告诉我,这样没用,只有细心观察,真正看见是亡灵时画家才会无话可说,现在他在乡下建了古堡式别墅,他或许认为在那里与亡灵相处更合适。
于是我回答道,谁在画室里你自己明白。说完,我便冲出了他的房门。我听见他在背后嘟囔着说,莫名其妙。我想他用这句话来掩饰自己的紧张。
下午四点有人敲门,是小妮的爸爸又来了,我急切地问,罗叔,小妮有消息了吗?
他不说话,环视了一遍屋内后说,你何姨不在家吗?
我说,她出去找小妮了。这几天,何姨在小妮的同学中反复查询。她甚至在车站、广场等处穿梭寻觅,希望小妮的身影能够出现。不到天黑,何姨是不回家的。
罗叔坐了下来,他的脸明显瘦了许多,有点儿憔悴。想到上次他对我的指责,我有点儿害怕。我给他端来一杯水时手也有点儿抖,好像小妮的失踪是我的责任似的,罗叔接过水杯,突然问起了我的出生年月,同时还从提包里拿出了笔和小本子。
这有点像审查。我来了脾气,便说我今年二十一岁了,出生日期你自己算吧。
他说,倒退二十一年,这好算,但是你是几月几号出生的呢?
我说不知道,我妈在我很小时便死了,我爸也很少来看我,我是跟着外婆长大的。
他说,外婆没告诉过你吗?
我说,大概是5月12日吧。不过外婆的记忆不一定准确,并且也不知这出生日期记的是阳历还是阴历。
他想了想说,按老年人的习惯,这可能是阴历的日期了。说完,他在小本子上记下了这个日期。
我惶惑地问,罗叔,你今天到家来就为这事吗?
他说,我让一个懂易经八卦的朋友为小妮卜了一卦,但结果还看不明朗,我准备将你的生辰八字再交给这个朋友卜一卦,两个人联系起来也许就能看出个名堂了。
我明白了罗叔的用意,他是想看看我和小妮是否命中相克。
我说,罗叔,不用算命了。如果你认为小妮的失踪是我的责任。那么,如果小妮找不回来,我就去死好了。
罗叔被我的怒气惊呆了,他低声说,我不是那个意思,我说,不用遮掩了,你一直把我看成你们的第一个女儿贝贝是不是?你怀疑贝贝是何姨和画家生的孩子,你的证据仅仅是何姨在婚前和画家谈过恋爱。你冤枉何姨了,你的怀疑对死去的贝贝也不公平。贝贝是你的孩子,你明白吗?
罗叔脸色苍白。他说,这些事你都知道了,是何姨对你讲的?好吧,我就说实话吧,我是怀疑过贝贝的来由,那是一闪念而已,很快就消除了。可是贝贝死后,你何姨老是揪住这个问题不放,有了小妮后她还念叨贝贝的事,以致我们无法共同生活。
我说,无论如何,先后两个孩子你只爱小妮是不是?所以小妮失踪你认为是我的责任,因为你认为我将贝贝的魂带回家来了,而贝贝是要克小妮的。
罗叔结结巴巴地说,什么魂呀,你一个大学生还相信这些?
我说不是我相信,而是你说过我的眼睛和神态像死去的贝贝。记得在这家里第一次接到你的电话时,你就说我的声音也像贝贝。你还说你能看见亡灵,还叫我关好门窗,说楼上有光着身子的女人来家门口向我要衣服了,而接着就真的出现这种情况。
罗叔完全惊呆了,他说,觉得你有些像贝贝,我说过这种话,这只能说明我对贝贝还是很想念的呀。至于你说我还讲了另外那些鬼话,可就是你的编造了,我发誓我没对你说过关于亡灵的话。
我慢慢回忆着刚到这里不久时与罗叔的电话,难道这里面混杂着我的幻觉吗?只是,今天的谈话还是证明了罗叔对我的疑心,世界的神秘部分永远让人迷惑。
我说,好了,不说了。我的出生日期已告诉了你,你去找算命的测测吧,看看是不是我克了小妮,我也很想知道这个结果的。
罗叔呆呆地坐了一会儿,将小本子记有我出生日期的那一页撕了下来,再将这页纸在手中反复撕碎。他说,算了,都是我糊涂,这种命是不可算的。如果你们真是姐妹,那是好事……
正在这时,房里不知什么地方传来一声爆响,像是什么东西掉在地上打碎了。我和罗叔都紧张地站起来,到各处房间去察看。
在何姨的房间连着的阳台上,一只花瓶掉到地上打得粉碎。这花瓶是我上午打扫卫生时放在阳台上的,我的本意是让插在瓶里的花透透新鲜空气。
怎么回事?罗叔望着掉到阳台内侧地上的花茎和花瓶碎片说,幸好没往外掉,不然会砸到楼下行人的。
罗叔的话音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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