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贼道三痴.雅骚》第568章


张原道:“杜将军勇冠三军,威名赫赫,建奴素闻将军之名,必严防将军所部,战场风云变幻,在下亦无有胜无败的良策,但我要请杜将军牢记‘六个字’——”
杜松忙问:“是哪六个字,张状元请讲,杜松无有不遵。”
张原道:“毋分兵、毋冒进——杜将军切记,如此或能立功,否则尸骨难归故乡。”
杜松惕然道:“建奴兵有这么厉害?”十年前他也是辽东总兵,那时的奴尔哈赤对大明还是臣服的。
张原道:“不是我夸敌自贬,八旗军征战多年,战力远胜明军,八旗军集中,明军松散,所以杜将军切勿轻敌,与另几路明军尽量保持联系,不要为争头功冒进。”
杜松皱着浓眉想了想,点头道:“我听张状元的,张状元神算,不会错。”
张原笑了笑,说道:“当然还是要听杨侍郎指挥,只是临阵时不要忘了在下送杜将军的这六个字。”又与穆敬岩说了一会话,将二十副望远镜送与杜松以便行军时加强哨探,随后便送杜松、穆敬岩四人出门,回来时见穆真真抱着小鸣谦立在门厅外,问:“我爹爹他能得胜回来吗?”
张原摸了摸儿子脸蛋,对穆真真道:“以武艺博取军功挣出身是穆叔之志,没有危险又怎能称作战场。”
……
万历四十五年的寒冬就在调兵遣将、厉兵秣马中过去了。
万历四十六年正旦朝会,万历皇帝依旧没有参加,这位老皇帝以前不参加朝会是因为怠政,现在是的确力有不逮,头晕目眩,经常腹泻,手中无力……诸般症状都发作起来,哪里还能视朝,但辽东战事万历皇帝还是很关切的,天子守国门,建奴已经威胁到他大明的根基——
万历皇帝命皇太子朱常洛代他主持新年正旦朝会,朝鲜谢恩使呈上的贺表让大明君臣大为高兴,新近受大明册封的朝鲜王李倧上表请求出兵协助天朝征讨建州叛奴,并请天朝派使者驻平壤督军——
大明要大举进攻建州,本就打算向朝鲜征战马、调炮手,由翰林院代拟的万历皇帝给朝鲜国王的敕谕正待加急送往汉城,不料朝鲜主动请求出兵助战,更请天使驻平壤督军,杨镐尤为喜悦,当即与朝鲜使臣商议,征调朝鲜五千枪炮手、三千弓箭手和八千步卒渡鸭绿江听用,兵部又奏明皇帝由赴朝鲜册封尚未归国的徐光启暂驻平壤督军,协调明军与朝鲜军,以便统一征战辽东。
到了二月初,各镇援军俱已到齐,杨镐的作战计划也得到了兵部、内阁和皇帝的批准,依旧是分进合击之策,分四路:西路以山海关总兵杜松为主将,保定总兵王宣、赵梦麟为左右协助,以分巡兵副使张铨为监军,统兵两万八千,将经由抚顺出击,从西路进攻建奴老巢赫图阿拉;
北路以开原总兵马林为主将,副总兵麻岩、铁岭游击郑国良诸将为辅,开原兵备道佥事潘宗颜为监军,会合北关叶赫部派出的兵马总计两万五千出靖安堡,攻击赫图阿拉的北面;
南路又称清河路,由辽东总兵李如柏任主将,辽阳参将贺世贤、游击张应昌诸将为辅,分守兵备参议阎鸣泰为监军,统兵两万三千出鸦鹘关,进攻赫图阿拉的南面;
东路又称宽甸路,由四川总兵刘綖为主将,宽甸游击祖天定、南京六营都司姚国辅诸将为协助,海盖兵备副使康应乾监军,计一万八千步骑,还有朝鲜援军一万余人也归刘綖统辖,这一路从凉马甸出发,从东面进攻赫图阿拉。
四路大军,十万余人马,号称四十万,择日进发。
二月初九,辽东积雪未化,四路大军也还未进发,奴尔哈赤先发制人了,他已得知明军要大举进攻赫图阿拉,所以不待天气转暖积雪融化,率先出兵鸦鹘关,要在明朝大军进逼之前拔掉清河这座孤城,这样可以阻遏明军经由清河出鸦鹘关进攻赫图阿拉——
去年十月抚顺陷落后,清河守将邹储贤就已开始修筑堡墩、寨台,以防御建奴攻城,年前辽东经略杨镐派游击张旆率五千军来帮助守城,整个清河城有军士万人,防御力量远比抚顺为强,但奴尔哈赤对清河城是志在必得,亲自率领四旗主力共四万兵马要在三天内攻下清河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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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气真热,三十八度高温持续二十多天了,空调时好时坏,略惨。
☆、第五百零三章 决战前夕
原抚顺游击李永芳骑着一匹火红大马出现在清河城外,离城楼两百余步,在火枪和弓箭的射程之外,向清河城守将邹储贤喊话劝降——
李永芳现在的身份是大金国三等副将,因为家眷都在辽阳,奴尔哈赤就把自己的孙女也就是阿巴泰的长女嫁给李永芳为妻,一个月前在赫图阿拉举行了盛大的婚礼,以此笼络李永芳,此前奴尔哈赤视汉民为仇,抓到汉人就杀,现在接纳皇太极的建议,要安抚汉民为其所用,李永芳作为大明朝第一个降将,当然要恩抚重用,从抚顺掳来的汉民重新编户后都归李永芳管辖,李永芳的权势胜过当抚顺游击时,额附李永芳对奴尔哈赤自是感激涕零,逢战皆为前驱,利诱劝降,让八旗军兵不血刃拿下了不少堡塞,此番奴尔哈赤围攻清河,李永芳鼓唇摇舌又是威吓又是利诱,劝降邹储贤诸将,要为大金立新功——
城头邹储贤高声回话道:“李永芳,无父无君的鼠辈,死到临头还在这里摇旗呐喊,你可知奴尔哈赤已准备用你来换回纳兰巴克什?”
隔得远,李永芳没听清,问:“邹副将,你有何条件尽管说?”
邹储贤哈哈大笑:“此乃机密,我不说第二遍。”
李永芳便问跟在他马前马后的的亲卫,这些亲卫都是他的家丁,其中一人耳朵尖,答道:“回额附大人的话,这邹副将说英明汗要用大人你换回纳兰巴克什。”
李永芳的脸色霎时铁青,低头思索邹储贤所言是真是假,他知道纳兰巴克什是奴尔哈赤最倚重的文臣,这些日子他都听奴尔哈赤几次提到纳兰巴克什,深恨张原抓走纳兰巴克什。若明朝提出以纳兰巴克什来换他,奴尔哈赤是不是会同意这很难说——
一骑从后奔来,叫道:“李永芳,父汗问你劝降得如何了?”
来人是李永芳的新岳父阿巴泰,阿巴泰比李永芳还小一岁,对这个老女婿不大看得惯,说话向来没好口气。
李永芳抬头看了一眼对面城楼上的明军将士,说道:“邹储贤不肯降——”
话没说完,城头邹储贤大叫道:“李永芳。朝廷有恩旨,只要你肯回归,那就既往不咎,你也可与辽阳的家人团聚——李永芳,你可要想清楚。到时被交换回来就没有这样的恩遇了。”
阿巴泰一听李永芳招降不成反要被招降,狠狠瞪了李永芳一眼,喝道:“退下,这些南蛮不见刀头不知畏惧,你不也是城破时才投降的吗!”
李永芳大惭,灰溜溜退下。
奴尔哈赤不想再浪费时间,立即下令攻城。有了攻陷抚顺的经验,后金军这回准备更加充分,城头驾云梯、城下挖墙角,攻势异常凶猛。
清河堡为防备建奴攻城已准备了数月。清河地处抚顺东南山谷,地势险要,易守难攻,而且清河守军有万人。比抚顺的守军多了数倍,但攻城的后金军队也比攻抚顺时人多势众。身披重甲的后金死士奋不顾身不断发起冲击,城头的明军也以火炮、火枪、弓箭、擂石还击,火炮对攻到城墙边的后金披甲士已经没有威胁,可火枪、弓箭对这些身裹三层厚甲的后金死士的杀伤力也极为有限,还不如滚木擂石,清河保卫战从一开始形势就极其凶险,邹储贤、张旆等明军将领这时才感到对建奴的战力还是估计不足,这时也不容多想,只有督促士卒拼死守城,李如柏的南路大军前锋贺世贤已到了叆阳,只要坚守两日,就能等到援军,邹储贤早得杨镐严命坚守——
清河堡之战极其惨烈,参将邹储贤、游击张旆、守堡官张云程率各自亲卫家丁上城督战,从午前直至傍晚,建奴死士十余次攻上城头,都被守军以数倍的伤亡遏制住。
天黑下来了,但城外积雪与天上将圆的明月相映,城内城外历历可见,守城的明军已经疲惫不堪,战死的军士都无暇拖下城楼处理,但建奴攻势不减,四万建奴夜以继日轮番攻城,对建奴八旗军来说,长途行军、连日鏊战是常有的事,但对守城的明军将士而言,这样艰苦的战斗是生平第一次,全靠一股血气在拼,原本以为到夜里建奴会暂时退兵,那样明军就可稍事休整,而现在,只有鼓勇再战——
二鼓时,守堡官张云程战死,邹储贤心急如焚,督军死守,粗略估计守城的一万士兵已经伤亡三分之一,而击毙击伤的建奴不过数百,守城伤亡大过攻城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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