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脑男》第18章


“不客气,你千万不要张罗。能拿病历让我看看吗?”
“找它可费大劲啦!”青木伸手按住病历,用手指弹了弹,说,“因为别宫先生说要一直追溯到医院开张为止,把本院患者中的特例查找出来。而且,他也不知道患者姓名,惟一的线索就是血型为O型Rh阴性。我想……”
“你给我看看好吗?”
真梨子说。青木被人中途插话而略显不快,但脸上立即又挤出一堆笑容。他拿起病历,存心逗她着急似的用指尖搓弄起来。
“鹫谷大夫,我给你看病历无关紧要,但你知道医生的保密义务吗?”
“保密义务?”
真梨子不禁回视起青木的表情。
“对,因为我好歹也算是医生。一位素不相识的人问我要患者的病历看,我是不会随手奉上的。”
“我听说发现的病历已相当陈旧了。”
“是的,你说得对,那病历是很早以前的。但不能因为它是老的东西就可以随便给别人看吧!”
“这件事嘛,我想是别宫先生应允了的。”
“啊,对了,别宫先生,问题就在这里。”
青木歪着嘴说道,就像口中含了苦药一样。
“因为命令我查找这病历的不是别人,正是别宫先生。然而,对我来说,这位别宫先生正是问题所在!”
青木演戏似的抬头盯着真梨子说。真梨子摸不透青木到底打算说些什么。
“别宫先生是我的恩人,但现在却很难说我们关系友好!就是说,他总是把我当做小走卒颐指气使地随意调遣。你也是圈中人,想必也了解其中的关系吧!”
“唉,我了解。不过,这事与病历有什么关系?”“我想借给你看病历之机,求你为我办件事。”“什么事?”
“希望你把我介绍给爱宕医疗中心。提起爱宕医疗中心,那可是全国的医生神往的地方。不光待遇优厚,而且有了在那里工作的履历,就等于镀上层黄金。你能把我推荐给苫米地先生吗?别宫先生和医疗中心的苫米地先生是朋友、同行。我想,苫米地先生一定会对我感兴趣的。虽然说出来令人不好意思,但我毕竟是十分优秀的男子啊!”
这是哪门子买卖!真梨子头都要炸了。
真梨子决定这样答复青木:“噢,我明白了。我一定将你的事告诉苫米地先生。”然而,当即回答便会失去真实性,于是,她便做出慎重思考青木的请求的表情,停了一会儿,说道:
“明白了,我保证一定将你的事告诉苫米地先生。”
“太好啦!这样一来我们的利害关系便相互一致喽!”
青木得意忘形地咧开嘴,将病历递向真梨子。真梨子向青木走去,极力抑制住内心的反感,笑眯眯地接了过来。
病历是复印件,而不是原本。患者姓名栏是空白,好像复印时在原本的姓名栏上面贴上了小纸条。为什么要遮住姓名呢?真梨子不得而知,但见主治医师的姓名写的是“蓝泽”。
“这是复印件呀!原件在哪里?”
“这个嘛,我这里只有这件。”
“这是初诊病历,其他病历在哪儿?”
“大概让蓝泽先生拿走了吧!”
“那位大夫在这诊所吗?”
“当然不在。说来这可是27年前的事呀!”
“27年前?”
真梨子情不自禁地嘟哝了一句。
“你知道他如今在哪里吗?”
“还是一起吃饭去吧!我会慢慢给你说的。”
“谢谢,可我没有时间。请你告诉我,好吗?”
“说真的,一起吃顿饭怎么样?我知道一家好餐馆!”
“求求你,请告诉我!”
青木叹了口气,从白大褂中掏出张纸条递给了真梨子,纸条上写着东京都内的地址和电话号码。
“好像是某个制药公司的研究机构,大概研究员只有蓝泽一人。”
“我现在就去拜访。谢谢你!”
“鹫谷医生!”
青木把转过头正欲出门的真梨子叫住了。真梨子站在门口回过头来。
“我可不是一直憋在这种地方的人,这一点你也明白吧!”
“是的,我也觉得你不是呆在这种地方的人。”
真梨子说。
“谢谢你啦!”
青木咧嘴一笑,竟露出了紫色的牙龈。真梨子感到一阵恶心,脖子上起了鸡皮疙瘩,但她仍笑脸道别,随后走出房间。
出了诊所,她叫了辆出租车,告诉了目的地后,便重新看起那病历来。
住院记录:
对于发育迟缓的2岁幼儿初诊结果。
在妊娠9个月时引产,出生正常。无任何并发症,分娩时体重3700克。
关于发育过程:因一出生吮吸母乳的力量就极弱,故用哺乳瓶授乳。过了8个月仍不能独立坐起,18个月后仍不会爬,所以接受诊察(在到本院就诊前曾到小儿科、内科等科接受过治疗)。运动能力明显发育迟缓。大小便不能自理。
血型:O型(Rh阴性)
病史及全身状况:
1岁时患过腮腺炎,此外无特殊记载。
理学检查:
头围46。6厘米,后头部稍突出。颅内无杂音。步行状态无异常,无巴彬斯基反射或其他病性发射。知觉检查均属正常范围。脑神经检查及眼底状况也正常。
印象:
该幼儿显示不出有目的的行动,且运动机能经常不伴随方向性,属被动型。例如,把他的手抬高后,他就永远保持这一姿势。当撑起他的腰让他直立并推他后背时,他就往前走,但一松手他就停下。
行动欠活泼,也不表示不满,也不生气。作为幼儿,可以说极不自然。
语言方面,说不出完整的句子,也不胡言乱语。虽然可以排除脑神经系统变性疾病的可能性,但难以单纯诊断为孤独症。以前的经历显示出十分特异的模式,必须极其慎重地采取对策。
为什么蓝泽主治医生只留下初诊病历而将其他病历全都带走了呢?为什么从病历上消除了患者姓名呢?而且这位患者的双亲如今在哪里呢?
各种各样的疑问接踵而来,在脑海中卷起了漩涡。真梨子的目光从病历上移开,抬头眺望起窗外的景色。大道上寒风劲吹,摇晃着街树的枯枝。
18
出租车在山手线的巢鸭站前停了下来。
因为山手线的巢鸭站和品川站正处于东京市区的对角,所以车子开了近一个小时才横穿东京都中心。
真梨子一下出租车,就在地藏街寻找公用电话。上大学时曾到这一带来过几次,所以真梨子能分清东南西北。如同记忆中的一样,这条街有杂货店、屋檐下挂着裤子和夹克的洋货店,以及玻璃柜里摆着手工制作的家常菜的副食品店,大概因为寒风凛冽的缘故吧,到商店街购物的顾客稀稀落落。
在洗衣店前找到公用电话,拨了号。线路接通,能感到对方的电话铃在响,却没有任何人来接。五次,十次,十五次。正当真梨子以为没有人在而心灰意冷想挂断电话时,听筒里终于传来对方拿起电话的声音。
“喂!”
是沙哑的男声。
“请问,是山筱综研吗?”
真梨子拿着写有研究所名称的纸条照本宣科。“是的。”
“我叫鹫谷真梨子。蓝泽先生在吗?”
那男子突然沉默了。不可思议的沉默。真梨子等待回答,但过了好长时间,那男子仍然默不作声。
“喂喂,请叫一下蓝泽先生。”
“我就是蓝泽。”
那男子嘟哝一句,真梨子大为吃惊。她着实没有想到接电话的就是蓝泽本人。青木说研究所里的研究员只有一个人,难道蓝泽以外就没有其他职员啦?
“十分冒昧,突然给您打电话。我是爱宕医疗中心的精神科医生,主要想询问一下您在橡木诊所看过的一名患者的情况。”
那男子仍不答话。
“喂喂!”
“昨天,有位叫青木的给我打来了电话。”
他终于开口了。真梨子正等着他说下文,他却戛然而止了。真梨子暗忖:至今为止,还没遇到打电话这么别扭的呢!
“哎,刚才我见到青木了。我可以问点情况吗?那些事对我来说非常重要。”
那男子仍然保持沉默。
“求求你,抽些时间吧!”
真梨子在电话中苦苦央求,同时担心那男子说过拒绝的话后就挂上电话。不过,真梨子觉得既然专程来到东京就不能空手而归,就是遭到回绝也要强行登门。
经过长时间的沉默,那男子竟说出了意想不到的话来:
“好吧,你知道我这地方吧!”
穿过商店街,进入出租车能勉强通过的狭窄小巷,一边看着纸条,一边左转右拐,终于来到了要找的建筑物前。这是座三层小楼,用大谷石【注】制作的院门柱上挂着“山筱药科综合研究所”的牌子,暗灰色的一面墙上爬满了藤蔓。进了院门,真梨子穿过干枯了的草坪,按下了楼上门旁的门铃。
【注】大谷石为一种淡绿色火山灰凝成岩,耐火力强,富于耐久性,广泛用于建筑下水道、石墙等,产于(木厉)木县河内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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