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破窗 [美]杰夫里·迪弗》第77章


戈登把他的录音机放到旁边的一堆报纸上,那一叠报纸不多,只有3英尺高。顶上的一张是昨天的《纽约时报》,左上角端端正正地写着一个编号:3529。
不管他在尝试什么,他都会伤害她。她会用牙咬,用膝盖顶,用脚踢。他会把她弄得很疼。让他靠近。装出很脆弱、很无助的样子。
让他接近。
“求求你!很疼……我的腿动不了。帮我把腿伸开。”
“不行,你说你的腿动不了,然后我一走过去,你就撕烂我的喉咙。”
完全正确。
“不是……求你了!”
“艾米莉亚7303……你以为我没有查过你的资料吗?你和罗恩4285去SSD的那天,我就进了数据坞,查清了你的底细。你的记录很发人深省。他们很喜欢你,我是指警察局里的人。我想你也让他们觉得害怕。你很独立,像一门容易走火的大炮。你车开得快,枪打得准,是犯罪现场调查的专家,可是不知怎么回事,你在过去的两年内加入了五支作战小组……所以,我要是不加防备就走过去不是很明智,对不?”
她几乎没听进去他漫无边际的自言自语。快点,她想。走近点。快点!
他走到一边,回来时拿着一支泰瑟枪。
哦,不……不。
当然了,他是一名保安,有充足的备用武器。而且离得这么近,他不会打不中的。他把武器咔嗒一声打开保险,正要走上前……这时他停下了,头侧向一边。
萨克斯也听到了一声响动。是滴水声吗?
不是。玻璃碎裂的声音,像是远处某个地方的窗户被砸碎了。
“赶快。”
乔根森继续说:“你是最有可能找到他的人。我知道你会逮捕他,但是我想先和他过两招。你一定得让我出出气!我要让他把我受的苦一个个都尝一遍。”
她的腿开始恢复知觉了。她看了一眼戈登躺着的地方,“在我的前兜……你能摸到钥匙吗?”
“还差一点。让我再推开一些报纸。”
更多的报纸跌落在地上。一个头条新闻是《停电骚乱造成百万美元损失》。另一个是《人质危机没有进展。德黑兰:未达成协议》。
她终于从报纸下面挪了出来。她笨拙地起身,双腿作痛。因为戴着手铐站不直,她东倒西歪地靠在另外一堆报纸上,回头对他说:“手铐钥匙。快。”
乔根森把手伸进她的兜里,找到钥匙,探到她的背后。随着微弱的咔嗒声,一只手铐打开了。她能站起来了。她转身从他手里拿过钥匙。“快。”她说,“让我们——”
震耳欲聋的枪声响了。当彼得·戈登用她的手枪射出的子弹击中乔根森的背部时,她的手和脸也同时感觉到了子弹的冲击。血和组织溅了她一身。
他大叫了一声,重重地倒在她的身上,把她撞得直往后退,让她躲过了第二发子弹。子弹从她肩膀上方几英寸高的地方嗖的一下掠过去,嵌进了墙里。 
第四十九章
艾米莉亚·萨克斯别无选择。她必须进攻。立刻。她用乔根森的身体当作挡箭牌,朝缩成一团、流血不止的戈登猛冲过去,抓起地上的泰瑟枪,对着他开枪。
但是探针发射的速度没有子弹快,他适时地往后一撤,没有打中。她抄起乔根森的铁棍,向他冲去。戈登站起一条腿。但是当她离他只有10英尺远的时候,他又拿起了手枪。她正要把铁棍甩向他时,他正对着她开了一枪。子弹射在防弹背心上。虽然疼得发晕,还好这发子弹没有打中腹腔神经丛,而是在离它较远的下方,否则就会把肺里的气体打出来,让她全身瘫痪。
铁棍旋转着砸到他的脸上,砸上去的时候发出了几乎听不到的闷响,他痛得大叫。可他并没有倒下,依然紧握着手枪。萨克斯转向唯一可逃的左边,穿过令人毛骨悚然的人工制品的峡谷全速奔跑。
这里只能用“迷宫”来形容。一个狭窄的小道从他的收藏品之间穿过:梳子、玩具(很多洋娃娃——在早期的一个犯罪现场找到的头发可能就是其中一个脱落的)、仔仔细细地卷起来的旧牙膏管、化妆品、马克杯、纸袋、衣服、鞋子、空食品罐、钥匙、钢笔、工具、杂志、书本……她一生中从来没有看到过这么多废物。
这里的大部分灯都没开,只有几只微明的灯泡给这个地方笼罩了一层黄色的光晕,还有透过褪色的窗帘和用报纸封上的窗玻璃漏进来的淡淡的路灯光。窗户全都钉着栅栏。萨克斯绊了好几次,每次都是在整个人都要趴在一个瓷器架或一大箱晒衣夹上时,站稳了身子才没倒下去。
小心,小心……
跌倒一次就完了。
腹部遭到的一击让她恶心得想吐。她转身走进高高的两大堆《国家地理》杂志之间,大口地喘着气。她刚躲起来,戈登就在40英尺远的地方拐了个弯,看到了她。他胳膊断了,脸也被打了一棍,他疼得咧着嘴,用左手开了两枪,但是都没打中。他开始往前走。萨克斯用胳膊肘顶了顶后面的一大摞光面纸印刷的杂志。杂志哗啦啦倾倒在过道上,把路堵死了。她匆匆地跑开了,又听到了两声枪响。
开了七枪——她总是数枪声——不过这是一把格洛克手枪,还有足足八颗子弹。她寻找着出口,哪怕是一扇没有钉上栅栏的窗户能跳出去也行,但是房子的这一面没有一个。墙边的架子上摆满了小瓷雕和小装饰物。萨克斯能听到他恼怒地把杂志踢到一边,嘴里还在喃喃自语。
他的脸从杂志堆上露出来。他试着爬上去,但是光光的封皮滑溜溜的像冰面,他滑倒了两次。他用断臂支撑着站稳,疼得直叫。最后他爬到了顶上。但是他还没举起枪,就倒抽了一口气,惊呆了。他大喊:“不,求求你,不要!”
萨克斯双手放在一个摆满古花瓶和小瓷雕像的架子上。
“不,别碰它。求你了!”
她回想起特里·多宾斯说过若失去了任何一样藏品,他会怎样。“把枪扔过来。现在就扔,彼得!”
她觉得他不会扔,但是面临着即将失去架子上的藏品的恐惧,戈登真的在思量了。
知识就是力量。
“不,不,求求你……”他可怜巴巴地小声说。
随后,他的眼神变了,双眼立刻成了两个幽暗的黑孔,她知道他要开枪了。
她把架子猛地推到另一个架子上,两百磅重的瓷器摔在地上,成了碎片。彼得·戈登发出了诡异的、原始的号叫,盖过了这片刺耳的令人痛苦的杂音。
又有两个装满丑陋的小雕像、杯子和茶托的架子被毁了。
“把枪放下,不然我就把这里所有该死的东西都打碎!”
可他完全失去了控制,“我要杀了你我要杀了你我要杀了你我要——”他又开了两枪,但是那时萨克斯已经俯下身,藏起来了。她知道他只要一越过那堆《国家地理》杂志,就会跟上来。她估算了一下他们的位置。她已经绕到了后面,走近前边的密室的门,而他依然在房子的后面。
但是要安全地走到门口,就必须从他此刻所在的地方,就是房间的门道跑过去。从发出的声音判断,他正在架子和碎瓷器上拼命地乱爬。他意识到她所处的困境了吗?他是不是持枪瞄准了她要安全地走到门口所必经的射击场?
或者他已经绕开了路障,经由一条不为她所知的路线,偷偷地接近她?
昏暗的屋子里到处都是吱呀吱呀的声响。是他的脚步声,还是木头在下沉?
她惊慌地转了一圈。看不到他。她知道她必须跑,尽快。跑!马上!她不做声地深吸一口气,用意志力忍住膝盖的疼痛,猫着腰往前跑,径直从杂志堆设置的路障边走过。
没有枪声。
他不在这儿。她立刻站定了,背紧贴着墙,强迫自己平静呼吸。
安静,安静……
该死。在哪儿,在哪儿,在哪儿?在放着鞋盒、罐装番茄和叠得整整齐齐的衣服的过道里吗?
吱呀吱呀声又响了。她无法判断声音从哪儿传来的。
声音微弱得像一缕风,一丝呼吸。
最后萨克斯下定了决心——只管跑过去。立刻!全力以赴,奔向前门!
希望他不在你的身后或是经由另一条过道偷偷地走向前门。
跑!
萨克斯走开了,全速奔跑着穿过更多的走廊——由书本、玻璃器皿、油画、电线、电子设备和瓶瓶罐罐构成的峡谷。她走的路线没错吧?
对,没错。她的前方就是戈登的书桌,周围堆满了黄色拍纸簿。罗伯特·乔根森的尸体横在地上。再跑快点。跑!不要去想桌子上的电话,她告诫自己。她脑子里有过一闪念,想要拨打911。
出去。立刻出去。
加速奔向密室的门。
离门越近,恐惧感就越强烈。她时刻等待着枪声响起。
现在只剩20英尺了……
或许戈登以为她在后面躲着。或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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