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倾影江山+番外》第42章


那人见沐言许久不语,俯下身去漫不经心的瞥了他一眼,确认一下他还清醒着。后回头看向门口看守的狱吏,道:“忠宁侯金尊玉贵,这些日子你们可有好生款待?莫不是关了十几日,倒给侯爷关傻了?”
那狱吏闻言,忙回话道:“小的不敢。十几日来一切全听凭赵大人的吩咐。”
沐言这时撑着墙壁站起身来。几十日里完全的孤寂,已让他有些怀疑自己是否已失去了与人交谈的能力。他艰涩地转动了一下喉咙,缓缓道:“你……你是什么人?”
那人也不欺瞒他:“下官大理寺卿赵禄。”
沐言神色一动,说不清是激动还是失落,“那你,这些日子为何不审我?今日你来……又是要做什么?”
赵禄也不直接回答他,倒是微微一笑,反问道:“忠宁侯被囚禁于此十数日,与外界完全隔绝。难道不想知道现在外头形势?也没有什么想要问下官的?”
沐言愣了一愣,随即道:“皇上……皇上现在如何了?还有,与我同被押进来的,我府中的那些随从,他们现在……怎么样?”
赵禄见他事到临头还想着那些人,有些嘲讽地笑笑:“‘人不为己,天诛地灭’——不知这话侯爷听过没有?真不知忠宁侯在皇宫中游走这么多年是怎么过来的。”他踱了两步,摇摇头叹道:“也罢——今日来就是为着此事。”说罢,从怀中摸出一小沓供词,递了过去。
沐言迟疑一下,还是伸手接了过去。发现这正是他府中那些随从的供词。他张张翻看过去,这些人有的承认是受他之命买通叶府的守门小童,更有人承认了是听他吩咐才暗中置备毒药在箭支上淬毒的……张张供词指认他的罪状都不同。可光是如此,足矣置他于死地,让他百口莫辩,万劫不复。
这些供词他还没看到一半,手已颤抖得厉害,呼吸也有些紊乱。牢房内无人说话,他手上镣铐的铁链碰撞声便显得格外巨大。他闭上眼睛,颤声道:“他们在我府上这些日子,我是了解他们的。我没有吩咐过他们做这些事情。他们,也绝不会指认我做过……他们……现在都在哪里?”
赵禄冷哼一声,笑道:“呵,这世上从来就没有什么‘绝不会’发生的事。至于那些事你有没有吩咐他们去做,皇上和太皇太后自有圣断。这些人,现皆已畏罪自尽。不过都是些卑贱粗陋之人,侯爷何必放在心上?”
沐言脑中轰隆一响,摇着头喃喃道:“不可能……他们何罪之有?怎会畏罪自尽……定是你在其中做了什么手脚!”突然,他又像一下想起什么似的,一把抓住赵禄衣襟,脸色刹那间变得苍白:“文澄呢?!他可还活着?……”
赵禄皱了下眉,扳开抓在他官袍上的手,回首询问地看了门口狱吏一眼。
那狱吏会意,忙回道:“倒是有一个痴傻的,问过名字好像是叫文澄,死扛着也拒不肯画押指认。赵大人吩咐过,若不录下口供就不得处死,所以……”
“够了!”赵禄有些不耐烦地挥挥手。想了想,忽而冷冷一嗤,“再多传几个人,轮流着审。他再硬的嘴也要想办法给本官撬开,务必要套出他的供词。”
沐言眼眶一热,鼻中一阵酸楚顷刻间涌上。这样说来,他们定是对文澄用过大刑了。原来十几日来受苦最多的并不是他,而是那些忠心耿耿跟着他的人。他坚信他们绝非贪生怕死之辈,定是个个受尽折磨无可奈何才签下的供词。沐言强忍眼中泪水,可还是无法控制胸中的阵阵惊痛。也不知是哪来的力气,将一沓供词撕了个粉碎,狠掷在赵禄脸上。纸片如飞舞的雪花一般落了满地。他黯淡的眸中骤然闪过一丝冷意,“人命在你这里就这么轻如草芥?你逼死了他们,午夜梦回之时岂能心安,也不怕他们寻你索命?天理昭彰,国法岂会容你这般胡作非为?!”
赵禄终是被他一席话激怒,狠狠甩了他一记耳光,将他掀翻在地。又上前一步捏起他下颌逼着他与自己对视,“本官的所作所为还轮不上一个皇帝娈宠指指点点!还有,你以为口供就只有你刚才撕毁的那一份吗?那些人,即使来索命也索不到本官的命。害死他们的不是我而是你!”
沐言听此悚然心惊。被打的半边脸颊先是麻木,继而是一阵火辣辣的疼痛。当听到那句“皇帝娈宠”的话时,脑中顿时一片空洞。他怔在原地,本想说一句皇上从不曾将他看作娈宠。张了张嘴,却发现一字也说不出。只看到赵禄嘴巴一张一合,根本听不到他在说些什么,也不知自己究竟身在何处。
赵禄望着他脸上印着的绯红色指印,轻蔑地笑了一下。从袖中摸出一幅字画,在他眼前晃了一下。沐言一下便辨识出这画正是他与亦岚共画的那幅——画中两人相拥而立,对视而笑。画旁还题了一句“比鸯不羡仙”。这画他本是想在出宫后给自己留个念想,如今竟也成了他罪过的凭证。
作者有话要说:赵禄应该是这世界上第一个抽沐言耳光的人了吧????﹏?
☆、四十二。波谲(2)
四十二、波谲(2)
赵禄手握那画,脸上慢慢浮起一个笑容:“你说,若是这画到了太皇太后或那些御史大人手中,皇上的名誉可会怎样呢?那些御史大人可不会想着笔下留情。他们唯一的目的,就是要劝得皇上做个明君,万不可失德靡乱。你可知现在朝中局势?外头与叶大人交好的朝臣都在拼死上书,光是请皇上严惩你的折子就有二百四十七本。这些人指认你的供词本官早已呈上去了。至于皇上给的‘案子正在审’借口又能拖上多久呢?啧啧,忠宁侯你对皇上可是真心?若是因为你,在后世史册上记上皇上一句为救区区一娈宠徇情枉法,全然不顾忠臣死谏——呵,那是什么名声?”
赵禄这几句话直捣他内心痛处,引得他泪水一下夺眶而出。原来亦岚至今还在拼力救他,以一己之力与上百朝臣和礼法条规对抗着。他什么都帮不了他,却反倒成了他成为千古明君的牵绊……
一切都是他的错,都是他太自以为是以为可以扭转乾坤。从当初递上空白手谕,到将阿碧带回府中以平舆论,再到今日身陷牢狱要他来救……这些通通是他的错。那么也许只有离去才是他现在最该做的事吧。突然感觉自己很像在行走于荆棘丛中,每走一步都被两旁的荆棘划得遍体鳞伤,却只能前行,无法后退。若是他的离去,可以让亦岚不那么为难,他百死无悔。
赵禄似是很满意他的反应,笑道:“不过也请侯爷放心。谋害朝廷重臣之罪毕竟不比谋反之类的大罪,不会是凌迟车裂那种死法,更不会诛连九族。顶多是个斩首示众,一刀下去就结了,一点儿都不痛苦的。”
沐言慢慢闭上双眼,怆然一笑间泪水滂沱雨下,道:“我晓得该怎么做了。你放了文澄,我的供词保让你满意。”
赵禄拍了拍手,笑道:“都说‘识时务者为俊杰’——如此看来,侯爷当真是个聪明人。到时,我等着侯爷的好消息。来人,现在就把那个叫文澄的放了。”他转身出门,又向门口狱吏吩咐道:“再多传几个人来守夜,好好招待忠宁侯。”便出了牢房。
亥时,未央宫。
亦岚正在御案前批折子,晚膳已放在手边多时却抽不出时间用。当下正面对着近三百本请求惩处忠宁侯的折子,他握着朱笔看了近半个时辰却一个字也批不出。若是应允,那依国法处置沐言必定死罪;可若不批,在大臣那边又实在说不过去。前几日用的“案子大理寺正在审”的理由又可支持多久?即便那人再自作主张,可这份爱早已沁入血骨,在心中扎了根,他怎能眼睁睁看着他死?
如今已近三更,殿门外传来阵阵窸窣声,然后是安公公进了殿门,跪地道:“老奴参见皇上。皇上万安。”
亦岚手边动作不停:“嗯,起来吧。那件事,你查得怎样了?”
安公公一躬身道:“老奴已按皇上吩咐亲自查过,果然如皇上所料。忠宁侯那日带的那些随从,大理寺那边虽说那些人皆是畏罪自尽,可他们死前都曾受过大刑。大理寺呈上的那些供词,怕就是重刑之下拷问出来的。”
亦岚霍然心惊,一下从座上站起:“什么?!那他……在狱中可有受苦?”
安公公自然知道这个“他”指的是谁,低声道:“皇上放心。忠宁侯好歹还是个侯爷,在大理寺也算受了礼遇。大理寺的人还只是关着他,不曾对他用刑。”
亦岚坐回龙座上,缓缓点头道:“那……那便好……”
安公公望着这个他打小伺候到大的主子,不禁无声叹一口气,他是亲眼看着他从一个默默无闻的皇子一步步坐上今日这皇位的。只是这二十余年来,除了这个忠宁侯之外,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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