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漫漫自由路》第37章


能实现。阿迈德卡特拉达曾经说过,在监狱里几秒就像监狱外几年,而年却像分秒那样流逝。在院子里砸一下午石子可能感觉时间无限长,但是,一年的时间又感觉忽然就结束了,你不知道那些岁月都是怎么过的。
对每一位囚犯的挑战,特别是对政治犯的挑战,是如何完好地在监狱里生存下来,如何完整地从监狱里走出来,并如何保持甚至加强自己的信仰。为了应对这个挑战,我要完成的第一项任务就是做一些为了生存而必须做的事情。为此,你必须知道敌人的目的,然后再采取策略去破坏敌人的图谋。监狱就是要摧毁你的精神和决心,为此目的,监狱当局企图利用你的每一个弱点摧毁你的所有念头、消灭你的全部个性。他们就是想扑灭我们每个人保持人性和本来面目的火花。
我们的生存有赖于知道当局打算对我们作何处理,并且在我们之间共同分享这些信息。任何个人的反抗,如果不是不可能的,那也是非常困难的。如果我一直是孤家寡人,我就不能做这件事。但是,当局最大的错误就是让我们生活在一起。因为在一起,我们增强了决心和信心。我们互相支持、互相鼓励,不管我们知道什么情况和获得什么消息,我们都一起分享。通过一起分享,我们个人的勇气得到了提高,但这并非意味我们对我们遭受的困难的反应是完全一致的。人的能力有差别,对压力的反应也不一样。但是,强者要帮助弱者,使强者和弱者在这个过程中都变得更强。最终,我们不得不在监狱里创造自己的生活,以监狱当局认可的方式去创造,秩序不是由监狱当局维持,而应该由我们自己维持。
作为一位领导人,他有时要采取非同寻常的行动,不然,其结果很可能在未来的多少年当中也不被人知。有时候,成功的荣耀仅仅在于取得这些成功的人知道这些成功。这对监狱来说尤其如此。因为在监狱里,你必须在忠于你的理想之中寻求安慰,哪怕是再也没有别人知道。
我现在是在外围,但是,我知道我将不会放弃战斗。我处于一个完全不同的、比较小的角斗场,其观众只有我们自己和我们的压迫者。我们把在监狱里的斗争作为整个斗争的一个缩影。我们将如同在监狱外坚持进行战斗一样,在监狱里进行战斗。种族歧视和镇压没有什么不同,但我们将不得不在不同的条件下进行战斗。
监狱及其当局阴谋剥夺每个人的尊严,但我完全有信心生存下去,任何想剥夺我的尊严的个人和团体都将会失败,因为无论以任何代价或在任何压力下,我将不会放弃生存的希望。对于我将终身被监禁的可能性,我决不会太看重,我决不认为终身监禁就真的意味着在监狱里呆一辈子,并必然死在监狱里。与此相反,我要否认这样的前景,因为这样太令人不愉快,也是无法令人想象的。不过,我总是相信,有一天,我将再次作为一个自由人感受走在阳光下的草地上的心情。
我基本上是一个乐观主义者。我说不清这种乐观主义是天生的还是后天培养起来的。这种乐观部分地来自迎着太阳勇往直前的勇气。有许多黑暗的时刻,人道主义信仰一时经受了痛苦的考验,但是,我将不会也不可能会向悲观低头。向悲观低头就意味着失败和死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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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狱中,所有的囚犯都被当局划分成a、b、c、d四类当中的一类。a为最高级别,享受最好的待遇;d类是最低的级别,享受最差的待遇。一切政治犯,即被当局称作治安犯的犯人,自然被划归为d类。与这些类别划分有关的待遇包括探视、书信、学习和购买日用品的机会,所有这一切对每个犯人的生活来说都是必需的东西。一个政治犯一般要花几年的时间才能从d类升为c类。
第四部分 第68节:罗本岛:黑暗的岁月(6)
生?
我们对这种分类方法十分反感,因为这样的分类是不道德的、有辱人格的。它不仅对普通犯人是一种打击,而且对政治犯也是一种特别的打击手段。我们要求,所有的政治犯应该被划成一类。尽管我们对这种划分提出了抗议,但是我们不能忽视的一点就是,这种划分在监狱生活中是无法变更的。如果你抗议作为一名d类囚犯每六个月只能收到一封信,监狱当局就会说:改进你的行为,成为一个c类囚犯后,你每六个月就能收到两封信。如果你抱怨吃不饱,监狱当局就会提醒你,如果你是一个a类囚犯,你就能从监狱外得到钱,那样,你就可以在监狱的糖果店内购买额外的食物。即使是一位自由战士,能购买日用品和书籍也是大有益处的。
这种分类一般与囚犯的刑期有关。如果你被判八年监禁,你一般会在头两年被划为d类,随后两年被划为c类,然后两年被划为b类,最后两年被划为a类。但是,监狱当局把这种分类作为对付政治犯的一种武器,他们往往以降低我们的类别相威胁,借此来控制我们的行为。
尽管我被带到罗本岛以前就已经被关押了近两年,但是,我来到罗本岛之后仍然被划为d类。虽然我也希望得到高一级类别的权利,但是我却拒绝在行为方面让步。最快的升级办法是听话、不抱怨。我说,曼德拉,你是个爱找麻烦的人,狱警们会说,你将终身被划为d类。
囚犯每六个月被召集到监狱委员会面前评估一次级别。监狱委员会有意以监狱规定的名义对我们的行为进行评价,但是,我们发现这种评分与其说是一种行为评分,倒不如说一种政治评判。在我第一次与监狱委员会见面期间,委员会的官员们询问了我有关非洲人国民大会和我的信仰问题。尽管这与分类没有什么关系,但是我仍然耐心地予以回答,并试图以此感化他们,使他们也接受我们的信仰。这一次还算是把我们当人看待,但这是不多见的,我也是第一次作出了响应。后来我发现,这仅仅是当局从我们身上收集情报的一种办法,我反而无意之中中了他们的圈套。随后不久,我们一致认为不应该与监狱委员会讨论政治问题。
作为一名d类囚犯,监狱当局只允许我每六个月有一次被探视的机会,只能写一封信和收一封信。我认为,这是监狱系统最不道德的规定之一。与家人沟通是一种人权,不应受到监狱系统人为分类的限制。但是,这却是监狱生活中的一个事实。
探视和书信仅限于直系亲属,我们发现,这个限制不仅是令人讨厌的,而且也是一种种族歧视。非洲人直系亲属的概念与欧洲人或西方人的直系亲属概念大不相同。我们的家庭结构更大,更具有包容性,任何来自一个共同祖先的后代都被视为同一家庭的组成部分。
在监狱里,比来自家中的坏消息还要坏的事情莫过于根本就没有家人的消息,思念家人的不幸和悲伤比实际上的忧伤和失望更令人难以承受。我们宁愿收到一封写着坏消息的信,也不愿意连信都收不到。
更有甚者,这个令人痛苦的限制也被当局滥用了。期待来信的心情是非常迫切的。每月有一次通知来信的机会,有时六个月过去了,但一封信也没有。虽然六个月允许收一封信,但是六个月却没有收到一封信,这是一个更大的打击。谁不想知道自己的夫人和孩子们、母亲和姊妹们发生了什么事情?当我接不到信的时候,我感觉心情像大卡鲁高原一样干旱和荒芜。有时,当局还常常恶意扣压信函。我不会忘记狱警们说的话:曼德拉,我们收到了给你寄来的一封信,但是,我们不能给你。他们不说明为什么,也不告诉你信是谁寄来的。这时,要完全靠自我约束,不能为这样的事情发火。后来,我通过适当的渠道提出了抗议,有时还真能要回自己的信。
当真的有书信寄来的时候,收到这些书信简直可以说是如获至宝。一封信就像夏天的甘霖,甚至能使沙漠变成绿洲。当当局递给我一封信的时候,我不会急不可待地冲上前去,一把把它接过来。尽管我渴望立即把它拆开并当场展读,但是我不想让当局因看到我那急切的样子而感到满足,而是拿着信慢慢地回到牢房,似乎在展读家书之前还有许多事要做一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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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部分 第69节:罗本岛:黑暗的岁月(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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