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孽卵》第15章


哗啦啦……飞落一片尘屑。
蛋品原来包装得非常瓷实:木箱盖下面是一层蜡纸,蜡纸下面是一层吸水纸,吸水纸下面是密密匝匝的一层刨花,刨花下面呢,则是一层锯末,在这些锯末里才隐隐露出那些蛋——
人家国外的包装,——亚历山大…谢苗诺维奇亲热地说道,一边用手在锯末里刨着,——这给您的感觉还就是不像咱们这儿。玛妮娅,小心点儿,你会把它们打碎的——
你呀,亚历山大…谢苗诺维奇,你可是给怔呆了,——妻子回答说,——你寻思这是什么金子,是不是?我怎么啦,我这人从来没见过鸡蛋,是吗?哎呀呀!……多大的出息!——
人家国外的,——亚历山大…谢苗诺维奇一边把刨出的蛋一个一个地摆在木桌子上,一边说,——这难道是我们农家的鸡蛋能相比的吗……这大概全都是什么布拉马普特雷出产的,真是不得了!这些德国人……——
那还用说——那门卫也欣赏着这些蛋而附和道——
只是,我还不明白,它们怎的都这么脏兮兮的呢,——亚历山大…谢苗诺维奇若有所思地说道……——玛妮娅,你给我盯一会儿。让他们接着卸车,我可要打个电话去。
于是,亚历山大…谢苗诺维奇穿过院子,直奔这国营农场的办公室,打电话去了。
晚上,动物研究所的研究室里,一阵电话铃声响起。佩尔西科夫教授捅乱了头发,走到电话机前——
喂?——他问道——
马上有一个从外省打来的电话找您——听筒里传来一个女人的静悄悄而咝咝的声音——
喏,请讲吧——佩尔西科夫冲着电话机上那黑洞洞的话筒厌恶地说道……那里面先是响起一阵咔嚓咔嚓的声音,然后则是一个遥远的男人惊惶不安的声音冲着他耳边说道:——
鸡蛋要不要洗洗呀,教授?——
什么事?什么?您要问什么?——教授气冲冲地说道,——这是从哪儿打来的电话?——
从尼科尔斯克,斯摩棱斯克省——话筒里答道——
我什么也不明白。我不知道什么尼科尔斯克。这是谁在说话?——
罗克——听筒里那个声音严肃地说——
什么厄运?噢,对啦……这是您呀……那您这是要问什么呀?——
要不要把它们洗洗?……从国外给我运来了一批蛋品……——
喏?——
可它们都带有那么一种脏斑……——
您像是有点糊涂了……它们怎么可能带有一种“脏斑”呢,就像您所说的那样?喏,当然,可能会粘着点……鸡粪也会干了的……或是还沾着点什么……——
这么说来,不用洗啦?——
当然,不用……您怎么啦,这就要将那些蛋装进分光箱里去吗?——
我这就要装的,没错——话筒里的那个声音回答道——
嗯哼——佩尔西科夫甚为不快地哼了一声——
回头见——听筒里传来咣当一响便没声了——
“口头见”,——佩尔西科夫转向编外副教授伊万诺夫恨恨地重复了这句话,——您能喜欢上这号人吗,彼得…斯捷潘诺维奇?
伊万诺夫大笑起来——
刚才是他?我满可以想象出,他在那里会用那些蛋匆匆忙忙地搞出些什么名堂来——
是……是……是呀……——佩尔西科夫恶狠狠地说起来,——您是可以想象出的,彼得…斯捷潘诺维奇……喏,好极了……很有可能,那种光束对于鸡蛋的滋养质也能产生像对蛙卵那样的作用的。很有可能,他在那里会使那些鸡蛋孵出小鸡来的……可是要知道,不论是您还是我,都还难以说出这将是些什么样的鸡呀……也许,它们都是毫无用处的一些鸡。也许,它们活了个一两天就一一死去。也许,它们都不能被食用呢!而我又能担保它们一个个都能站得起来吗?也许,它们的骨质就是易于脆折的——佩尔西科夫进入了激昂状态,又挥动着手掌,又屈起手指——
完全正确——伊万诺夫同意道——
彼得…斯捷潘诺维奇,您能担保它们会有后代吗?也许,这个家伙在那里培育出来的是一种没有生殖力的鸡。他能把它们催育成狗那么大,可要让它们繁殖出下一代,这你就得等到基督再世了——
这是无法担保的——伊万诺夫同意道——
而且,多么轻率放肆,——佩尔西科夫已是自己在激怒自己了,——多么胆大妄为!而且,您可要注意到,人家还交代说要我对这个混蛋给予指导哩——佩尔西科夫指着那份由罗克带来的公文(它被扔在试验台上了)……——可我又怎么去指导这个不学无术的家伙呢,我自己在这个课题上还不能说出什么头绪来哩——
那您当时是无法拒绝吗?——伊万诺夫问道。
佩尔西科夫的脸顿时涨得通红,抄起那份公文就递给伊万诺夫看。后者看了一遍,面带讥讽地冷笑了一声——
嗯,倒也是呀……——他意味深长地说道——
而且,您可要注意到……我等我那批定货都已经等了两个月了,一点音讯也没有。可给这个家伙的蛋品立马就运来了,总的看来,是在给他千方百计地扶持……——
他可是什么也鼓捣不出来的,弗拉季米尔…伊帕季伊奇,到头来还不是把分光箱还给您了事——
但愿能快一点才好,不然的话,他们这些人可要把我的试验给耽误了——
这才是糟糕的事哩。我这儿可是一切都准备好了——
您得到了密封防护服?——
是的,今天得到的。
佩尔西科夫这才稍稍平静些,且有些振奋了——
嗯,那好……我想,我们就这么办吧。手术室的门可以完全关死的,我们把窗户打开一扇就行了……——
当然了——伊万诺夫同意道——
有三个护面罩吗?——
有三个,没错——
喏,这就行了……那么,您,我,此外还可以在学生中叫来一个。我们把第三个面罩给他用——
可以把格林姆特叫来——
就是现在跟着您研究蝾螈的那个学生吗?……嗯哼……他还行……尽管,——请允许我直言相告,——春季考试中,他可是没能答出裸齿爬虫的鳔的构造来——佩尔西科夫不忘旧怨地补充道——
不,他还行……他是一个好学生——伊万诺夫袒护道——
看来还不得不一夜不睡了,——佩尔西科夫继续说,——只是还有一件事,彼得…斯捷潘诺维奇,您去检查一下瓦斯,鬼才知道他们这些化工志愿队都是些什么人。会把某种伪劣品给运来的——
没事的,没事的,——伊万诺夫也摆起手来了,——昨天,我已经测试过了。应该为他们说句公道话,弗拉季米尔…伊帕季伊奇,可是顶好的瓦斯——
您是用什么动物测试的呢?——
用的是普通蟾蜍。你放出一小股气——它们在刹那间就都死了。没错,弗拉季米尔…伊帕季伊奇,我们还可以这么办的,您给政治保安局写封公函,让他们给您送支电枪来——
可我不会用那玩艺儿啊……——
我来负责,——伊万诺夫回答道,——我们曾经在克利亚济马河上用这种枪射击过,打着玩的……那儿有个政治保安局人员当时同我是邻居……这可是个特别好的玩艺儿。简直就是不凡……它使起来没有一点声响,百步之内一枪致命。我们用它猎过乌鸦……我看,连瓦斯都不需要了——
嗯哼……这倒是一个很妙的主意……非常之妙——佩尔西科夫往房间的一个角落走去,抄起话筒,瓮声瓮气地开腔道:——
请给我接这个,它叫什么来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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