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源泉》第49章


“好了,盖伊,你不能把你女儿想象得那么无耻。” 
“我没有想!这正是问题所在——我没那么想。我倒希望我能那么想。可是,彼得,她都二十四岁了,而她还是个处女——我清楚,我对此确信无疑。仅仅看着一个女人,难道你还看不出来?彼得,我并不是个道学家,可是我想那是变态的。在她那个年龄,以她的气质,以她极端自由的行为举止和她所过的不受约束的生活来说,那是不正常的。我向上帝祈求:让她结婚吧。我老老实实地……好了,那么,当然,不要再这样说了,也不要误解我的意思。我并不是在请求你做什么事。” 
“当然不是。” 
“彼得,顺便告诉你,你不在的时候,医院打来过电话,说可怜的路谢斯好多了。他们认为他会脱离危险的。”路谢斯·N·海耶得了中风,吉丁对他的病情发展非常关注,可是还没到医院去探望过他。 
“那我太高兴了。”吉丁说。 
“可是我想他是无法再来上班了。他老了,彼得……是啊,他老了……人到了一定年龄,就再也不能承受任何工作上的负荷了。”他的两指间夹着的一把裁纸小刀,若有所思地敲打着一幅台历的边沿,“凡人都有这样的时候,彼得,这是迟早的事……人得向前看啦……” 
吉丁坐在起居室的地板上,就在壁炉里那仿造的圆木火堆跟前,他双手抱膝,听他妈妈向他询问多米尼克的情况:多米尼克的长相如何啦,她穿着什么衣服啦,她对他说什么话啦,以及她估计她的母亲实际上留给了她多少钱啦,等等。 
他现在频繁地跟多米尼克见面。他刚刚回来,又一个是与多米尼克一起度过的夜晚,他和她到各处的夜总会转了一圈。她对他的约请来者不拒。他琢磨她的态度:是否这样频繁的约会,比起拒绝见她,能使她更彻底地忽略他。可是每次与她约会后,他总是苦心地计划着和她下一次的约会。他有好几个月没有见过凯瑟琳了。她正忙于她舅舅委托给她的研究工作,为他准备着一系列的报告。 
吉丁太太坐在灯下,缝补着吉丁晚餐服衬里上的一块绽线的地方,一边询问他,还不时地数落他几句,责备他穿着他的晚礼服的裤子和他最高档的衬衫就坐在地板上。尽管他毫不在意,甚至表面上厌烦,但他内心却有一种奇特的如释重负的感觉,仿佛她那顽固的唠唠叨叨在推着他前进,给他辩护一样。他不时地答上一腔:“是的……不是……我不知道……噢,是的,她很可爱。她非常的可爱……太晚了,妈妈。我困了。我想睡觉去了……” 
门铃声响起。 
“哎呀,”吉丁太太说,“会是什么事呢?都这么晚了?” 
吉丁站起身,耸耸肩,慢吞吞地走到门前。 
。。
一种让你无法描述的恐惧
第五部分
一种让你无法描述的恐惧
是凯瑟琳。她站在门外,手里攥着一个不成样子的袖珍手册。她的样子既果决又踌躇。她退缩了一下,说:“晚上好!彼得。我可以进来吗?我得和你谈谈。” 
“凯蒂!当然!你好!快进来。妈妈,是凯蒂。” 
吉丁太太打量着姑娘那仿佛走在摇晃的轮船甲板上似的步子。她看看她的儿子,她心里清楚出了点事情,需要谨慎处理。 
“晚上好,凯瑟琳。” 她温和地说。 
一看见她,吉丁只感觉到一种突如其来的强烈的欢乐,别的什么都没有意识到。那种快乐告诉他,什么也没有改变,他又有一种确定的安全感了,她的出现消除了他的一切疑虑。他忘了去想天有多么晚了,忘了去想这是她初次出现在他的公寓,而且是不请自来。 
“晚上好,吉丁太太。”她说,语气听上去既快活又空洞,“希望我没有打扰您。可能太晚了,不是吗?” 
“唔,不必客气,孩子。”吉丁太太说。 
凯瑟琳急于说话,语无伦次,只听见她不停地说: 
“我把帽子脱下来……吉丁太太,我把它放在哪儿好呢?放在这桌子上吗?那样行吗?……不,也许我还是放在这个镜台上的好。不过从外面进来,它有点湿了,这帽子,它也许会把清漆弄坏的。这个镜台很漂亮,我希望不要把清漆弄坏了……” 
“你怎么了,凯蒂?”吉丁问她,他终于发现有点不对头。 
他注视着她,而他看见她眼中流露出一种恐慌的神色。她翕动着嘴唇,试图露出一点微笑。 
“凯蒂!”他说,有些透不过气来。 
她没有说话。 
“把大衣脱下来。到这儿来,靠着火暖暖身子。” 
他把一只矮凳推到壁炉前,扶她坐下。她穿着一件黑色的毛衣和一件黑色的旧衬衫,那是女学生气十足的家居服,来访前她都没有换下来。她弓身坐着,她的两只膝盖紧紧地靠在一起。此时她的嗓音已经低些,也自然了些,语气中流露出刚才所没有的痛苦,她说: 
“你有这么好的一个地方……这么暖和,这么宽敞……你随时想开窗户都行吗?” 
“凯蒂,亲爱的,” 他轻轻地说,“出什么事了?” 
“什么事也没有。并不是真正发生了什么事。就是我必须要跟你谈。就现在。就在今晚。” 
他看着吉丁太太:“如果你宁愿……” 
“不。完全没有关系。吉丁太太可以听的。或许让她听到会更好些。”她转向他的母亲,非常单纯地说,“你明白的,吉丁太太,彼得和我订婚了。”她转向他又说,声音有些变调,“彼得,我现在想结婚,明天,越快越好。” 
吉丁太太的一只手慢慢地落到了膝盖上。她注视着凯瑟琳,眼睛里毫无表情。她说话了,语气平静,以一种吉丁从来未曾期望有过的体面: 
“我并不知道此事。我很高兴,我亲爱的孩子。” 
“您不介意吗?您真的一点都不介意吗?”凯瑟琳拼命地问。 
“哎呀,孩子,这种事情只能由你和我儿子来决定。” 
“凯蒂!”他有点透不过气,重新恢复了他的嗓音,“出什么事了?为什么要尽快地结婚?” 
“噢!噢,那听起来好像……好像我真的出了那种女孩子理应……”她生气地红了脸,“噢,上帝!不!不是那样的!你知道这不可能!噢,彼得,你无法……想象……我……” 
“是的,我说的当然不是那个意思。”他笑出声来,在她旁边的地板上坐下来,顺手用一只胳膊搂着她,“但是你振作起点精神来。是什么事?你知道如果你想要这么做的话,我今晚就想娶你。只是发生了什么事?” 
“没发生任何事。我现在没事了。我要告诉你。你会认为我疯了。我当时只是有一种突如其来的直觉,觉得我这一辈子不可能嫁给你了,而且觉得某种可怕的事正发生在我身上,我必须要逃脱。” 
“你有什么地方不对吗?” 
“我不知道。没有一点不对的地方。我整天都在做研究笔记,而且根本什么也没发生。没有电话,也没有来访者。然后,就在今晚,突然之间,我就有了那样的直觉。你知道,那就像是一个梦魇,一种让你无法描述的恐惧,那与任何正常的感觉都不一样。就是那种仿佛置身于致命的危险当中,就像有什么东西正在向我逼近,就像我永远也无法逃脱似的,因为它不会让我逃脱,而且为时已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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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将永远不能嫁给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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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部分
我将永远不能嫁给你
“你永远无法逃脱什么?” 
“我也不清楚。一切。我全部的生活。你知道,就像是流沙,平滑而自然。没有一丝引起警觉和觉得可疑的地方。而你继续安心地走着。猛然间你注意到了,可是已经为时已晚……并且我感觉到它会杀了我,感觉到我将永远不能嫁给你,感到我必须逃跑,现在就逃,否则就永不能脱身了。你难道从未有过直觉吗,一种无法解释的恐惧?” 
“有过。”他小声说。 
“你不觉得我发疯了吗?” 
“不,凯蒂。只是到底是因何而起的?有什么特别的事吗?” 
“唔,……现在似乎显得很傻。”她认错似的咯咯笑了,“是这样的:我当时正坐在房间里,有点冷,所以我就没有开窗户。桌子上放着那么多的文稿和书本,我几乎没有写字的地方,而且我一做笔记,我的胳膊肘就会把什么东西碰下桌子,在我周围的地板上掉了一地,全是纸张。它们沙沙响了一下,因为我把通向起居室的门留了一条缝,所以我猜,吹过来一阵穿堂风。舅舅也在工作着,他在起居室里。我进展得很顺利,我已经连续干了好几个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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