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代广场的蟋蟀》第16章


他们并不知道,切斯特演奏这部六重奏,是为了向贝利尼全家致敬。这部六重奏,是爸爸最心爱的乐曲,马里奥和妈妈也喜爱它。切斯特要使他们永远记得他演奏过这支乐曲。他刚刚奏出第一个音符,贝利尼爸爸就发出一声愉快的叹息,往凳子上一靠,闭上了眼睛。妈妈靠在报摊侧墙上,一只手撑着脑袋。听到了熟悉的旋律,她满脸露出微笑,自己一点也没有意识到。马里奥向蟋蟀笼俯过身去,切斯特演奏的移动翅膀的景象使他看入了迷。他特别自豪,因为切斯特是他的宝贝,每个人都在听他的宝贝演奏音乐。
在排水管的出口,塔克和哈里井排坐着。只有他们俩才知道这是切斯特的告别演出。这使他们产生了严肃的感情和淡淡的忧愁,但是音乐太美了,他们情不自禁地又高兴起来。
“这是歌剧《咕咕哝哝的露茜》中的六重奏呢,”老鼠塔克宣布说。在过去的一周中,他已经变成了音乐方面的专家。
“可惜没有另外五个像切斯特这样的蟋蟀,”猫儿哈里低声说:“要不然就可以把六重奏全都奏出来。”
接着,他们也沉默下来了。在切斯特演奏的整个过程中,谁也没有晃动过一根头发和胡须,静极了。
切斯特演奏的乐曲声弥漫着整个车站。就像一颗落进静水中的石子激起了一圈又一圈涟漪,沉默的圈子也从这个报摊向外扩散。人们听着听着,脸上的表情发生了变化。心事重重的眼神变得温柔平静,舌头不再唠唠叨叨,充斥城市噪声的耳朵也在蟋蟀的美妙音乐中得到了休息。
在别的报摊那儿的人听到了切斯特演奏,都不再叫卖他们的报纸杂志。便餐柜台上的营业员米基听到演奏,停止调配可口可乐。三位姑娘来到洛夫特糖果店门口。从下一层的地下铁道上来的乘客在向警察问路时,停下不走。谁也不敢打破笼罩整个车站的一片寂静。
在蟋蟀笼的顶上面,通过人行道上的格栅,蟋蟀演奏的乐曲声传到了大街上。百老汇大街上的一位行人停下来倾听。接着,又有一个人停下来倾听。一分钟后,已经围拢了一小群人,大家的眼睛都盯着那块格栅。
“什么事?”
“出了事故吧?”
“发生了什么呀?”
低声的耳语在人群中传来传去。不进,只要一静下来,每个人就都能听到切斯特演奏的音乐。
人行道站不下的人都站在大街上。警察只好断绝交通,以免撞伤人。于是,坐在停止有硬的汽牟里的人也听到了切斯特演奏。你可能认为蟋蟀的鸣声微弱,不台使播得注么冱,但是男一切都安静下来的时候,那沁人心脾的乐曲声在几哩外都能听得见。
交通停顿了。公共汽车,小汽车,步行的男男女女,一切都停下来了。最奇怪的是:谁也没有意见。就这一次,在纽约最繁忙的心脏地带,人人心满意足,不向前移动,几乎连呼吸都停住了。在歌声飘荡萦回的那几分钟里,时报广场像黄昏时候的草地一样安静。阳光流进来,照在人们身上。微风吹拂着他们,仿佛吹拂着深深的茂密的草丛。
中央总站
音乐会结束后,爸爸妈妈那天夜晚要出去。他们留下马里奥照管报摊,并且说他们会回来帮他收摊。马里奥从蟋蟀笼里取出切斯特,让他在自己的手指头上站稳。他和蟋蟀有时间单独在一起,打破平常的老一套,这孩子高兴极了。
马里奥首先拿出一块纸板,他已经在纸板上写好:“下一次音乐会上午八点开始。”他把这块纸板靠在蟋蟀笼上。“这样免得别人来打扰我们,打听你什么时候再演奏。”他说。切斯特叫了一声,但是他心里明白自己明天上午八点不会再演奏了。
“我们来吃晚饭吧。”马里奥说。他解开包好了的一块油炸鸡蛋夹心面包,又从现金出纳机的抽屉里拿出桑叶给蟋蟀吃。(桑叶就在抽屉内放两角五分辅币的旁边那一格里。)饭后的甜食是一条巧克力,从角角上掰下一点点给切斯特,其余的归马里奥。
吃过晚饭后,他们开始做游戏。“跳背背”是他们非常喜欢的一种游戏。马里奥握住一个拳头,切斯特必须从拳头上跳过去。难就难在:马里奥可以把拳头搁在报摊里的任何一个地方,想怎么搁就怎么搁,切斯特必须恰巧跳到拳头的另一边。他们半小时计算一次总分。切斯特跳对了34回,跳错了5回。马里奥把拳头搁在一些很不好跳的地方,把这一点估计进去,切斯特的成绩是很不错的。
捉迷藏也很好玩。马里奥闭住眼睛,数着数,切斯特就在报摊里找个地方躲起来。因为报摊里到处堆满了报纸,他自己又非常小,所以蟋蟀能够找到好多好地方躲起来。如果马里奥在几分钟内找不到他,切斯特就发出一声短促的鸣叫,暗示他躲在哪里。可是,很难说得准蟋蟀的叫声是来自闹钟后面还是纸手绢盒后面,或者是现金出纳机的抽屉里。如果切斯特不得不叫了三次,那就算他赢了这一盘。
十点钟左右,马里奥开始打呵欠,他们停止了游戏。马里奥坐在凳子上,背靠着报摊的侧墙板,切斯特单独为他演奏。切斯特不演奏他学来的任何曲子,而是自己即兴作曲。他奏得特别轻柔,以免车站的人听见了会跑过来。他这次演奏只想奏给马里奥一个人听。这孩子听着听着,眼皮慢慢合拢,脑袋慢慢倒向一边肩膀。可是,在朦胧中,他仍然听得见蟋蟀那像银子一样清脆的声音。
切斯特奏完了他的歌曲,坐在架子上,望着马里奥。地面上传来了“嘘——”的声音,正像切斯特来到报摊的第一夜听到的一样。蟋蟀朝地上望过去。原来又是老鼠塔克,塔克正抬头看着他哩。老鼠塔克脸上的表情总是那么滑稽可爱,给他很深的印象。
“你最好抓紧时间,”塔克低声说:“哈里找来了一份行车时间表,火车一小时后就要开呢。”
“我一分钟后就过来,”切斯特低头对他说。
“好,”老鼠答应了一声,就匆匆跑过车站的地面。
马里奥的右手手掌窝起来,搁在膝上。切斯特跳进马里奥的手掌,这孩子在睡梦里感觉到了,微微动了一下。切斯特担心会惊醒他。但他只换了一个姿势又睡着了。蟋蟀耸起翅膀,轻轻摩擦,把他对马里奥的热爱和告别都寄托在这一声鸣叫中。马里奥听到这熟悉的声音,露出了微笑。
切斯特把报摊的上上下下都看了一眼——装纸手绢的盒子啦,闹钟啦,爸爸的烟斗啦。当他来到现金出纳机前的时候,他停住不动,飞快地跳上抽屉的边缘,消失在黑暗的抽屉里。等他再从抽屉里出来的时候,那个小小的银铃已经挂在他的左前腿上。他把银铃紧紧靠在身上,捂住铃子的丁当声,跳到凳子上,地板上,走出报摊的裂口。
“要这个铃子干什么?”切斯特到了排水管的时候,塔克问他说。
“这铃子是我的,”切斯特说:“马里奥这样说过的。我需要它,让它使我回忆起这里的一切。”
老鼠塔克在他家里堆放食品的角落里翻来找去,找出了用胶带捆好的一个小包,对切斯特说:“我包了一点晚餐,给你带到火车上去吃。当然罗,也没有什么好吃的,一块牛肉片夹心面包,一个巧克力小甜饼。但是,对于像你这样有才能的人来说,这点东西实在算不了什么。”
“谢谢你,塔克。”切斯特说,他本想说得快快活活的,谁知却有点哽哽咽咽。
“好啦,我看我们得走啦,”猫儿哈里说。
“我也这样想,”切斯特说。他再望了一眼排水管。轨道上传来了区间火车在远处行驶的喃喃声。马里奥仍然熟睡在报摊里。霓虹灯吐出无穷无尽的蓝绿色光辉。蟋蟀想记住这一切情景。“多有趣啊。”他最后说:“有时候,这地下车站看来还似乎很漂亮呢。”
“我一直是这样想的,”塔克说。
“快,快,”猫儿哈里说。哈里、塔克都和切斯特一起跑上了大街的人行道。
地上的夜晚,空气清新,既不像夏天那么热,又不像秋天那么凉。切斯特跳上哈里的背,抓住哈里背上的毛。他自己也许能够一路跳到中央总站去,但骑在哈里背上却节省了时间。再说,对于一只生长在康涅狄格州乡下的蟋蟀来说,要穿过大街也成问题。但是塔克和哈里却是穿街过市的专家。当他们在第42街排成一字长龙的小汽车下面悄悄地溜过去的时候,无声无息,没有一个人看到他们。
到达车站后,哈里领着他们穿过许多管道、无人居住的房间和后厅组成的迷宫,来到火车所在的那一层。猫儿哈里是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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