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的教育》第76章


饶有余味,如见其人,如见其事也。丁丑以后,八年国难,先生与余同陷于沪,乃同誓以守约工夫,克服困厄。往日同声相应,此日同病相怜,故过从益密。先生侷处蜗室,与夫人相对,晏如也。节衣,缩食,渴饮,饿餐,初尚勉强而行之,后竟困而行之,以至于死。敌人屡以利诱之,不动,乃加威胁,羁囚十余日,不屈,无如之何,乃释出,坦然如故,其坚贞如此。初闻寇降,大喜,既而渐不如望,乃复闷闷矣。先生性耿介,一生无请托,且戆直,能为人之畏友。体素健硕,今才周甲,宜不至遽萎,然自中年后,凡事皆悲观,以悲观之人,生衰乱之世,自必心常郁结,易致疾病,且生平嗜酒成癖,老来借酒浇愁,更易伤生。此适与余相反,余素乐天,兴至方欢,可大饮,亦可不饮,故不为酒困。此先生之所以少我一岁,而先我而逝世。呜呼!中华民国三十五年国历四月二十三日即旧历三月二十二日,先生以病卒于沪,享寿六十有一。临终时,只以弘一大师遗物保存事相付托,无他语。卒后二十一日,其子若孙遵遗嘱举行火化于法藏寺。 
赞曰:上穷见节义,岁寒知后凋。夏先生曩曾不见谅于俗人,而今当无间言矣。若能以先生清介之风,推之于人人,则举世非人之事,皆可廓而清之矣。今也,长松(经)先折,晚晴(李)继寂,而先生又已逝矣!高山无语,流水不回,人往风微,吾谁与归?(经亨颐先生长松山房及弘一大师晚晴院皆在上虞白马湖边与先生平屋为邻。) 
一九四六年五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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