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玫瑰之名》第9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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突然间我记起来了:“老师,我把打火石带来了!”
“那你还等什么?”威廉叫道,“快找到油灯,把它点上呀!”
我又转身冲向“非洲之末”,在漆黑中摸索油灯。感谢上帝,我立刻便找到了,然后从僧衣里掏出了打火石。我的双手颤抖,试了两三次都没有成功。
威廉在门口喘息道:“快点,快点!”
最后我总算打出了火花。
“快点!”威廉又催促我,“不然那老人会把整本亚里斯多德都吃掉!”
“而且死翘翘!”我接口喊了一声,赶上前去,加入了搜索。
“我才不管他死不死,那该死的怪物!”威廉吼着,左右移动,东张西望,“他吃下那么多毒药,必死无疑。但是我要那本书!”然后他停下来,又沉着地说,“慢着。我们要是再这么慌慌张张的,永远也找不到他。别出声,我们暂时不要动。”我们停住脚步,屏息不动。在寂静中,我们听到不远处有个人体撞到书橱,把几本书撞落的声音。
“那边!”我们异口同声地叫了出来。
我们朝着发出响声的方向奔去,但立刻又意识到我们必须放慢脚步。事实上,一走出“非洲之末”,图书室里又充满了气流的呼呼声,和外面的强风相呼应,只要一加快脚步,油灯的火焰便有熄灭的危险。由于我们不能移动太快,我们必须让佐治的行动也慢下来。可是威廉的想法不同,他喊道:“现在我们又有光亮了,你跑不掉了,老家伙!”这是个明智的决定,因为这揭示可能使佐治感到困恼,因此他凭着在黑暗中感知的本领,加快了移动的速度。不多久我们又听到另一声响声,循声走进“yspania”的“y”房。我们看见他趴倒在地上,双手仍紧握着书,试图从由桌上滑落的书堆中站起身。他想要站起来,但仍继续撕着书页,决心尽快把他的掠夺品吞掉。
等我们赶上前去时,他已站起来了,觉察到我们的逼近,转身面对我们,向后退却。在红色的火光映照下,他的脸显得十分恐怖,五官扭曲,一缕汗水由他的前额沿着脸颊流下,平常一片死白的双眼布满了红色血丝,嘴上挂了几片碎纸,看起来就像一只吃得过胀,再也吞不下食物的野兽。由于忧虑的折磨,在他血管里流动的毒药,以及他那迫切而骇人的决心,他平日可敬的身影此刻却显得非常恶心怪异。在别的时刻他这样子说不定会使人发笑,但此时的我们也与动物无异,像朝着猎物逼近的狗。
我们大可镇静地擒住他,但我们却猛然地扑向他。他扭动身子,双手将书本紧抱在胸前。我用左手揪住他,右手试着把灯举高,但一不小心灯焰就烧到他了。他感到一阵炽热,发出一声低喊,几片碎纸由口中喷出,同时他的右手松开了书本,朝着油灯用力一扫,使得油灯蓦地自我手中飞开——
油灯正好落在刚才由桌上滑落的那堆书上,灯油溅出,火焰立刻跳上脆弱的羊皮纸,那堆书便像干柴般哗哗剥剥烧了起来。
一切都在迅雷不及掩耳之间发生,仿佛那些古老的书籍早就渴望着燃烧,在一瞬间为它们的饥渴得到满足而兴奋欢笑。威廉眼看情形不对,放开了瞎眼老人。佐治感觉到他已挣脱了束缚,忙向后退了几步。威廉犹豫了一会儿,几乎是太久了,不知是该再抓住佐治,还是该先扑灭那一小堆火。有一本年代较久的古书在一刹那间便烧尽了,只留下一抹向上窜跃的火舌。
可能会把小火苗吹熄的强风,却助长了跳跃的火焰,甚至还带着火星子乱飞。
“把火熄灭!快点!”威廉喊着,“不然什么都会被烧掉!”
我冲向那堆火,却又停住了,因为我也不知道该怎么办。威廉赶过来协助我。我们伸出双手,眼睛则忙着搜寻可以灭火的东西。我灵机一动,急忙脱下僧袍,丢向那团火。但现在火焰已窜得很高了,不一会儿便吞噬了我的衣服。火势有增无减。我缩回灼热的双手,转向威廉,看见佐治又靠了过来,紧挨在威廉身后。变得十分强烈的热度使得老人轻易地察觉了。所以他确知火的位置,把那本亚里斯多德的《诗论》续集丢进火堆里。
在一阵暴怒下,威廉用力推了那老人一把。佐治撞到一个书橱,头正好撞到橱角,他倒在地上……但威廉发出一声低咒,对他不加理会。他转身望向那堆书。太迟了,那本被老人吃剩的书,已付之一炬。
这当儿,在狂风的挟带下投向四周的火花,已经在另一橱书上找到新的落点,转成熊熊怒火。此时,房里的火场已不止一处,而变成两处了。
威廉意识到我们无法徒手将火扑灭了,便决定以书救书。他抓起一册比别本书装订得更坚实的书,试着以它当做灭火的武器。然而,在他用那本书扑击火堆之际,反而激起了更多火花。
虽然他试着用脚把火花驱散,却得到了反效果,燃烧的羊皮纸碎屑像蝙蝠般在半空中乱飞,呼呼有声的风又将它们吹向其他的书籍。
更不幸的是,这是迷宫里最乱的一个房间。卷起的手稿由书架上垂挂下来;有些书本都散开了,听任书页跑出封面外,那些羊皮纸就像探出嘴巴的舌头,不知过了多少年,都已干透了;桌上又散置了许多马拉其(他已有好几天没有助手了)在疏忽下未放回原处的著作。因此,在佐治跌倒之后,那间房里到处都有等着被烧的羊皮纸。
没多久那里便成了一处烈焰熊熊的火场,连书橱也加入了这场祭典,开始哗哗剥剥地响了起来。我意识到整个迷宫就像一堆献祭用的干柴,只等着第一点火星子迸落。
威廉说:“水,我们需要水!”但他又接口道,“可是在这个炼狱里哪里找得到水呢?”
我喊道:“厨房,楼下厨房有!” ※棒槌学堂の精校e书※
威廉迷茫地望着我,一张脸被炽烈的火焰映得通红。
“是的,但等我们下去又上来时……任魔鬼掌握吧!”他叫着,“无论如何,这房间已不可收拾了,说不定下个房间也难逃厄运。我们立刻下楼吧。我去找水,你赶紧冲出去发布警报。我们需要许多人帮忙!”
我们找路朝楼梯走去。大火把相邻的几个房间也照亮了,越往下走光线变得愈来愈幽暗,因此最后两个房间我们几乎是摸索前进的。写字间里透进了微明的月光,我们由那里下楼进入餐厅。威廉冲进厨房。我奔向餐厅门,手忙脚乱地将门闩拔了下来。一跨到外面,我便往宿舍狂奔,这时我才想到我不能将僧侣们一个一个唤醒。我灵机一动,冲进礼拜堂,找寻塔楼的通路。
老天保祷,我立刻便找到了。我上了楼拉动所有的绳子,敲响警钟。我用力拉,中间那条钟绳往上提时,把我也拉离了地面。我的手背在图书馆里被火烧到了,现在我把本来并未受伤的手掌也磨破了,当它们溜过绳子时,摩擦使得它们渗出了血,我只有将手松开。
不过,到这时我已制造了足够的响声了。我冲出礼拜堂时,正好看到第一批僧侣急匆匆地跑出了宿舍,仆人们也慌慌乱乱地从他们的住所奔了出来。我实在无法解释清楚,因为我根本说不出话来,等我终于冲口说出,却是没人听得懂的日耳曼语。我用流着血的手指向南方塔楼上的窗子,不寻常的光亮已由玻璃窗透了出来。由那炽烈的亮度看来,我意识到在我跑下来敲钟的当儿,火势已延及别的房间了。非洲部分所有的窗子,以及南边及东边塔楼之间的墙面上,已隐隐约约窜出了不规则的火舌。
“水!快去拿水!”我喊道。
起初没有人意会过来。僧侣们平日都认为图书室是个神圣而不可侵入的禁地,以至没有人想到此刻它遭到寻常的茅草屋也可能遭到的意外威胁。然后他们抬起头望向窗子,却只是喃喃默祷,发出恐惧的低语,想必是以为又有什么神秘的现象了。我揪住他们的衣服,央求他们明白,最后总算有个人把我的啜泣翻译成人类的语言。
那是莫里蒙多的尼科拉斯,他说:“图书室起火了!”
“对。”我低应了一声,筋疲力竭地瘫坐于地上。
尼科拉斯立刻采取应变措施,对仆人发号施令,又指示他四周的僧侣们,叫一些人去把大教堂所有的门打开,又派一些人去取水和各种器皿。他指引在场的人分别到修道院的各口水井和水槽去,又命令牧牛人把驴子和骡子牵出来运水……假如这些指令是一个极有权威的人发出的,大家一定会毫无异议地立刻服从。
可是仆人们习惯听令于雷米吉奥,抄写员习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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