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纳喀索斯的倒影--一个理想主义者的故事》-一个理想主义者的故事-第57章


“怎么回事?” 
“在法兰克福的时候,我遇上一个姑娘——没办法了,我这人一生做什么事都非要和女人发生点关系不可。学德语也不例外。就一个法兰克福姑娘了,歌德的老乡了。我住在她家,房子很大很老,可住着挺舒服。出了门就是森林、草地,还有一个很大的湖,真是非常漂亮!回来看看我们的房地产商吹的什么‘欧洲园林’,全是狗屁!人家那才叫生活啊!我和那‘迷娘’——‘迷娘’是后来我给她起的名字——还有她的老祖母住一起,她的父母好像离婚了,爸爸去了奥地利,母亲去了哪里我忘了。总之就我们三人吧。开始还没什么,我每天去城里和一个白发苍苍的老先生补习德语,挺投入。那会儿我也抱定宗旨要洁身自好,不心猿意马的,尽管那女孩挺漂亮,纯种的日尔曼人,金黄的头发纷披下来,眼睛里碧水盈盈,就像安徒生童话里的人物,更何况人家才19岁。说来也是缘分吧,有一天我买了一册《歌德诗选》回来,在房间里一边翻字典一边在那结结巴巴地读,这女孩恰好听见了,敲门进来问我:你喜欢诗歌吗?我不好意思地点点头,当时我的德语真是糟的很,也不知道把歌德都糟蹋成什么样子!以后我们才经常搭起话来,诗歌、音乐、哲学、德国、中国,都是我们的好话题。非常美丽纯真的一个女孩子!她总是穿着白裙子,头发用淡蓝色的丝带扎起来。多少个黄昏和早晨,我们一起在树林、草地、湖滨散步,她教我读诗,我有时也教她几句中文,还有我们上海话 …… 。哎,真是太美好的经历!人一辈子恐怕就只能遇上一次了!我的德语在这种情况下,自然突飞猛进,一日千里!我们交往了几个月,我对她只是爱和敬,没有一丝一毫轻亵的意思。第一次一个女孩让我觉得神清气爽、身心清洁。脱离了情欲的爱,有种贞洁的芬芳 …… ” 
说着,目光迷离的孔肇曦,忽然嘴里一大串德国话,之后他翻译给刘大悲听,原来是一段德文诗: 
“无论我走到哪里, 
在原野、山谷和森林, 
从山上到溪边草地。 
美丽高尚的人啊, 
我向你祝福、致意。 
在我可爱的花园, 
有许多美丽的花朵, 
我编织一个个花环, 
把千百重思念和问候 
编织进花篮里头。 
我不能送她花环, 
她过于美丽高贵, 
花儿终要枯萎, 
纯洁真挚的爱情, 
永远留在我心里 …… ” 
解释完这段诗 ,老孔居然哭起来,眼泪稀里哗啦的,嘴里则喃喃地讲着德国话,刘大悲知道这家伙并不是喝多了,是心里有事,也尽由他流泪。等他渐渐平静下来,刘大悲说道: 
“还记得歌德的《迷娘曲》吗?能不能背?我背中文,你来段德文如何?我想听听呢!” 
孔肇曦这才接过刘大悲递来的纸巾,一边擦着眼泪,高兴起来了。两人一中一德的背起了歌德的诗: 
你可知道那柠檬花开的地方? 
黯绿的密叶中映着橘橙金黄, 
骀荡的和风起自蔚蓝的天上, 
还有那长春藤幽静和月桂轩昂—— 
你可知道吗? 
那方啊,那方, 
我心爱的人儿,我要与你同往! 
…… 
诗背完了,两人四目相对,不由得哈哈大笑起来,似乎时光并没有在他们身上留下痕迹,分别只是昨日事,一切都如同在大学里的日子。孔肇曦这才继续讲他的故事。不知不觉中,他就和迷娘恋爱了,也让他第一次动了想结婚的念头,德国人十八岁就可以结婚的。有天他和迷娘说起这事,那姑娘笑道: 
“我们德国男人最怕结婚的,许多人一辈子都鼓不起结婚的勇气 …… ” 
“为什么啊?” 
“因为按照德国法律,如果离婚的话,男方须拿出三分之二的财产向女方赔偿。你看我们那位总理施罗德,离了三次婚后就囊中羞涩,连个清洁工都雇不起 …… ” 
“你认为我舍得让你离开我吗,亲爱的?” 
那女孩一下子扑到他怀里。可是他们的想法遭到了姑娘全家人的激烈反对。女孩的父亲还特地从奥地利赶回来阻止此事。原来姑娘的先世还是贵族呢,有什么爵位,说打死也不能容忍纯洁高贵的日尔曼人嫁给一个黄皮肤的中国人,并且威胁要剥夺女孩的一切财产继承权。孔肇曦被逐出了这家。女孩被强行打发去了巴黎。等孔肇曦风尘仆仆赶到巴黎时,女孩又被领到布鲁塞尔了。等孔肇曦到了布鲁塞尔,女孩和她祖母又去了苏黎世。在苏黎世的街头孔肇曦仰天长啸,因为他从酒店的前台得知,那姑娘和老太婆刚走,去威尼斯了。从此就音讯全无,下落不明。在欧洲玩了一圈捉迷藏之后,老孔身心疲倦,女人第一次让他如此受伤 …… 。 
“这么传奇啊,简直像在拍电影 …… ”刘大悲不禁感叹道。 
“是啊,这片子就叫做《魂断威尼斯》 …… 。”孔肇曦凄然地说道。“以后都不知道自己能不能再爱了。像我这种人,原以为爱情那种东西是不存在的,后来发现,世上还真有‘爱情’这么一回事!我遇见了,可抓不住,将来大概也不会有第二次了吧 …… ” 
“这种事的确是可遇不可求的 …… 。想那么多干嘛,背诗吧!古人曾以《汉书》、《楚辞》下酒。今天我们是拿歌德下酒,呵呵 …… 。德国话挺好听,有机会我也学学。还记得《浮士德》结尾怎么唱得 …… ” 
于是两人嘻笑着,又一中一德背起了歌德的诗: 
一切消逝的 
不过是象征; 
那不美满的 
在这里完成; 
不可言喻的 
在这里实行; 
永恒的女性 
引我们上升! 
。。
第二十八章 浮士德与梅菲斯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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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永恒的女性,引我们上升!’——呵呵,说得多好,真是好啊!说说你吧,老兄,有没有再遇见一个‘阿拉伯美少年’啊,哈哈 …… ” 
“唉,我们还是别谈这个了 …… 。跟你说说从你走后到现在的生活吧,尤其是最近这段,麻烦,苦恼,纠缠不清,真是烦透了! …… ” 
刘大悲于是便历历讲述大学后几年的生活,一直讲到最近这段时间的种种遭遇。孔肇曦静静听着,偶而打断向他问起一些人和事。 
“完了?” 
“完了。” 
“我的结论是——你根本不应该跑来教书!这是迄今为止你做出的最失败的选择!” 
“就这么绝对?” 
“你刘大悲是谁,我还不清楚?以老兄你的天赋修养居然跑到这‘南蛮之地’来教书!真是浪费时间浪费感情!” 
“你真这么觉得吗?” 
“当时你怎么不留在北京?就是留在北京也比在这强啊!” 
“别提北京了!你知道,那里对我来说意味着什么 …… ” 
“你还忘不了那小孩子?” 
“伤心之地 …… 不说这个了!来,喝酒!” 
“干! …… 我觉得你是在逃避,可是天下虽大,你却无处可逃!鲁迅有句诗怎么说来着:‘可怜蓬子非天子,逃来逃去吸北风!’——你身上背着一座监狱,所以无论走到哪里都是囚徒 …… 。而且你显然在白白地屠杀生命,磨损青春。就算不为别的吧,你也总应该爱惜自己的羽毛! 我敢保证你一进校,就找不出一位语文老师有你这样深厚的功力和惊世的才华!无论他已经教了多少年书,还是即将要教多少年书!你告诉我我说的是真的吗?” 
刘大悲默默无语。 
“还有。我可以告诉你,这次‘怀孕事件’是必然要发生的。表面是一个小女生的嫁祸,其实是所有人都在迫害你!不是个“怀孕事件”就是其他的什么恶劣事件——以莫须有的罪名栽赃一个人还不简单?!整人还不容易?!就是今年不发生,也迟早会在哪年发生。人家没事干天天都在算计你呢!天罗地网, 群氓狺狺 !你是什么人?人家是什么人?学校又是什么地方?我爷爷我爸爸我姑姑我叔叔都在机关里混了一辈子,我从小看到大。中国这种机关单位的山高水深,哪里是像你这样的人能混出个明堂的!你的本性就不适合。就一个烂泥塘,你还穿着一身白衣服!何况你有大才,人又单纯,你的存在就提醒着别人的平庸!人家不整你整谁?!” 
“何况就算人家不算计你,你认为呆在学校里有前途吗?我敢保证,像你这样的人辛辛苦苦干一辈子,到死的那一天也不过是个平淡无奇的中学老师。死了连张讣告都没人给你贴呢!你还指望着学生吗?你读了那么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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