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赴宴者》第9章


就在董丹忙着构想他自由撰稿人的新身份时,高兴想必觉得他的沉默就代表已经接受了她提出的交换条件。
“我没时间。”董丹扬扬手腕上的表。
“两个小时够不够?”高兴问那女孩。
女孩点点头。
“唉,高兴,我……”
“我回来的时候,你肯定感觉焕然一新、精力充沛,就像年轻小伙子一样……她最后用她涂了深红色口红的双唇送出了一个标准的西式飞吻。“账单你就别操心了,老板请客。”
高兴的脚步声刚消失,董丹就想怎样从这里逃走,从女孩那双海草般轻柔的手指里拔脚逃走。女孩的食指软绵绵的,更像是八脚章鱼的吸盘,把你绕在那致命的纠缠里。他感觉那缠绕的力道越来越强,他的一双脚已经被完全俘虏。趁他整个身体没被缠绕进去之前,他得迅速离开,可是他却无法动弹。他的脚已经在她的手里融化了。没了脚,连他的整个身体也都像是消失了。他不能等到高兴回来逼他兑现他们的交换条件。
但是他却已经被一种他从未经历过的慵懒与放纵所控制。全是由于他那双脚与女孩那双手之间的亲密接触。
想必是女孩先起的话题,董丹跟着应答,却完全记不得他们之间对话的内容。他一定随口问了她一些“老家在哪、什么时候离开”之类的话,因为女孩已经向他叙述起自己的身世来。她是从四川乡下来的,来的时候十六岁,是来北京投奔姐姐的,到现在已经三年了。想念父母吗?嗯,反正每两个月都会寄钱给他们。
她又在盆里加了些热的药汤。
你每天晚上都几点睡觉?不定时,通常是六点。傍晚六点?不,清晨六点。她呵呵笑了,露出一嘴小而不太整齐的牙齿。那她每天只能睡五个小时?有时候才四个小时,不过她已经习惯了。不睡觉的时候她都做些什么呢?工作。二十四小时不停地工作?到底工作几小时,谁会去数呀?
她温柔地搓捏着他的脚,那股体己劲儿让董丹都快招架不住了,暗暗吸一口气。
喜欢这份工作吗?她虽不回答,可是他明白她并不喜欢。会不会换一份工作?不一定,她没有受过其它训练。干这行也要受训练?那当然啦,还得上课呢。正式上过学吗?上过职业学校,旅游专业。挺不错的专业,是不是?董丹刻意做出不经心的样子继续谈话。事实上,他感觉渐渐舒畅,两个鼻孔都放松了,缓缓喷气。
记者都有大学的硕士学位吧?董丹笑了笑。她还真把他当成了知识分子。她的一双手移到了他的脚掌中心,拇指用力轻压,压到了一个他以前从来不知道的敏感地带。他发出呻吟。
痛的话得跟她说。他会的。现在感觉怎样?还好。再使点劲儿?可以。会不会太重了?不会……噢,不,会……
他感觉四肢沉重,意识飘飘然。她的声音像是从远方飘来,他听见她叫他抬脚,她得去多加一点热水。这一切都像是在梦里,虽然他费劲儿想回答,却发不出声。她的那一双手又上来了,举起他的脚,将它们放在她的膝头,她好在盆里添热水。他的脚现在碰触着她那酥软的一对乳房。
从门外走廊那一头传来微弱的水流声,是有人在小便,接着冲水。水管咕咕发出流泄之声。
他把脚放回了热浆里,禁不住就发出一声低号。水的温热钻进了他的皮肤,流进了他的血液。她一双手的爱抚让他全身升温。有那么一刻间,董丹几乎忘了这是一双男人的脚和一双女人的手,仿佛都是独立的生命个体,有自己的血肉和灵魂,交缠厮磨,两小无猜。随着她的手更进一步的寻到了他敏感深处,他呻吟得也越来越大声,感觉她的手指在他的脚掌心深处做眉批一般的移动,一行行、一段段,仿佛将他的痒、他的痛、他的苦、他的累都一行行圈点了出来。他这双脚这辈子可没享过这样的福。他跟小梅之间都不曾有过这样奇异不可言的亲密感。他的欲望已经被撩拨上来了。
他也知道女孩察觉了。她红了脸,垂下头。他真得逃了。
“糟糕,我得赶去参加一个会议。”董丹说。两个肘关节企图使力撑起身子,但是他的内里有一个更强大的力量把他拽了回去。“我差点都忘了。”
“那我动作快一点。”女孩说道。
“可是我已经晚了。”他说。可他怎么就起不了身。
“再有五分钟就好了……”她说,在他的膝头轻压了一下。
他立刻反弹,从水里抽回了脚,用力之猛差点让女孩从小凳子上跌下来。
他知道他太没礼貌了,可怎么办呢?他管不了这么多了。他找到了自己的鞋袜,转头发现女孩在那儿抹泪。
“对不起。”他说。他说的是真的。
女孩只是把脸转开。
女孩无声地吸泣着。他一切都看在眼里。
“你让我舒服得忘了时间,我把会议的事全忘了。”
他也知道他挤出的笑脸不怎么好看。女孩哭得鼻涕塞在鼻腔里,用力地吸气。他从裤子口袋掏出手帕来想给她擦擦。
她忽然破涕为笑,原来他掏出的是一张油腻腻的餐巾,中间还破了一个大洞。
她还是个孩子呢。
“下回见,啊。”
他说,慢吞吞地走向门口。
“还下回呢!”她朝他的后背回了一句。
他转过身,女孩的美丽让他一震。
她嘟起嘴。“换了我,我也不会再来了。我让你觉得那么没意思,跟你讲那么没意思的话,服务又差。”她说。
“你服务得很好啊。”
“怎么可能?”她望着他。她湿懦的睫毛上挂着泪珠。“我连开始都还没开始呢!”
还没开始?他望着女孩,对她那双酥胸的印象又浮现上来。女孩离家三千公里,来到这里向躺在椅子上的任何人展示她的酥胸,再把“展示”赚来的钱寄给父母,就像他寄回家的钱也是靠他冒着危险,像只虫子一样钻进宴会吃来的。虫子指不定什么时候就给人捏死了。眼看着某个不知名的混蛋正在冒用他的伎俩,还加上那个涂深红色口红的高兴,成天跟他套近乎,想套走他那些根本没有的“关系”,可怜他就是想清清静静地吃点儿白食啊。
“你叫什么名字?”董丹问道。
“在这儿我排第十位。都叫我老十。”她回答道。
他点了点头,感觉自己的眼睛朝她哀伤地笑了笑——她当然不会对一个“记者”说出她的真名。
“能不能帮我个忙?”她问道。
他注视着她。他对她的任何要求他都会做到。“能不能麻烦你跟我的老板说一声,你很满意我的服务。”她说。
又是眼泪又是甜笑,都不是冲他的,是冲着一份贵宾的表扬。 
。。
第06章

他出去做“采访”的时候,有人打电话找他。小梅等在工厂外边,一见到董丹就这样告诉他。这一回是个男的。她一边跟他说话,一边握着一把扁细的小刀干活,修橡皮鞋底的边缘,修一双五分钱。就是把机器压出来鞋底四周不整齐的地方修齐。那男人嗓门好大,她跟董丹说,听起来像是中学的体育老师。他说了些什么?噢,他问了好多问题。问些什么?问董丹的公司和他的工作;问她是不是董丹的秘书;董丹是不是老板。
董丹停下步子。
“那你怎么跟他说的?”
“我说,你是警察呀?”
“他怎么说?”
“他说,我是警察他爸。我说,你是警察他爸,我就是警察他奶奶。”
“你跟我逗乐子吧?”
“我就那么说的……
他继续往前走。完了。已经有人开始在调查他了。
“你记下他的电话号码了吗?”
“没有。”
他进了屋,看见房间墙角堆了一箱一箱的矿泉水。小梅有时会跟邻居们到交通繁忙的地段卖矿泉水给那些司机们。他们兜售的东西还有地图、廉价太阳镜、挡风玻璃用的遮阳板,还有车座椅上的草席垫。夏天生意好的时候,他们一天赚个几十块钱没问题。可到了冬天,他们常常背了一大箱的货品对着紧闭的车窗玻璃,冷风里叫卖几个小时也做不成一桩生意。为了生活,她什么钱都赚。
“他说他还会再来电话。”
小梅道,“他还问咱们家的地址和门牌号码……”
“你跟他说了吗?”
“从咱这儿修了高速公路,哪儿?
小说推荐
返回首页返回目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