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赴宴者》第21章


一个让他们两人都解套的办法。
夜越来越深,董丹被睡一个好觉的努力弄得筋疲力尽。他一双脚又冰又冷,额头上不停地冒汗。小梅背对着他睡在身边,屈起的一只脚触在他的腿上,那脚掌的温度温暖健康,只有安心入睡的人才会有。董丹把自己的胳臂伸出,钻进她的脖子下,真好,这样他的前胸就抵着她的后背,两个人一前一后紧贴着。董丹的下腹与大腿与对方的臀部及大腿的线条正好合上。或许可以说,他乘着她的睡眠,乘着她均匀规律的呼吸,让她身体的一波波的起伏载起他漂浮,他就任她带着他浮浮沉沉,温柔地摇摇晃晃。终于,他的呼吸与她合二为一。就在他进入梦乡前,董丹最后一个念头就是,宴会虫这勾当不能再干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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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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星期天下午,董丹带着小梅去附近的一处新楼盘建筑工地,这是小梅最喜欢的游乐场。他们爬上四周无墙的楼梯,上到顶楼。小梅坐下来,环视四周末完工的住宅大楼,董丹则在一旁对着建筑的设计以及施工质量发表意见。他一边指指点点,一边告诉小梅,再有一两年,他们会搬进其中哪一栋,以及他会选择什么样的室内装潢。如果他再坚持做一阵宴会虫,他们存的钱就够买一户了。或许,他应该继续冒险,赌这一把是值得的。他望着坐在初秋凉风中的小梅,让人奇怪的是她永远是那么满足,从来不跟他要任何东西。体会到小梅的快乐可以这么简单,他心头一震。他把小梅拉到身边来,她舒服地偎在他的怀里。
他们就这样坐着,直到肚子开始咕咕叫。
晚餐就吃小梅的拉面。自从董丹到处吃酒宴以来,他一直没机会享用从小最爱的家常菜。上次吃小梅煮的热汤面已经是一年多以前的事了。他感觉肚子里热呼呼、软绵绵的,那感觉渗入了他的血液、肌肤,开始爱抚他的五脏六腑。可突然间,一种恐惧笼罩住他:如果他再不停止混吃酒宴,他可能会失去这一切,这工厂宿舍、自制的沙发、偷来的热水,甚至小梅,还有她的热汤面。
小梅停下筷子,问他怎么了。
“你别再到街上卖东西了。”
“为什么不?”
“因为有人跟踪你。”
“我不怕。”
“他们跟踪你是为了想逮到我。”
“为什么要逮你?”
“我伪造身份混宴会啊。这阵子,他们正在抓我这样的宴会虫。”
小梅看不出混吃有什么不对。食物那么多,反正吃不完,董丹不吃,还不都浪费了。多董丹一个人吃又怎么样,就算多一百个宴会虫来吃,恐怕也吃不完。你看到没有,即使每个人都吃饱了,还有那么多东西剩下来。真浪费。要不是有他们这些宴会虫,恐怕会有更多的好东西给倒进泔水桶。说到犯罪,那才是真正的罪过。
董丹想着几个小时前他们看见的新楼,郊区楼盘的一个小居室,用不了太多的钱。如果他再吃几个月的宴会,首期款就差不多了。然后他可以找一份出劳力的活儿,来付月供。或许,他可以去开出租车,他们厂里很多下岗职工都在干这行。这样他们拥有一户小公寓就有着落了。他不会在乎从此以后天天吃小梅的热汤面,整个下半辈子都吃他也无所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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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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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们约好了在“绿杨村”,可是高兴却失约了。董丹约她,是要跟她谈那篇替两位老农民写的文章。他把采访陈洋的磁带给高兴的时候,她乐得尖叫,可她却没有兑现她的承诺,帮他把这篇文章改出来。他一个人坐在房间里继续苦等。
有人敲门,接着听见一个怯怯的声音问道:可以进来吗?董丹起身去开门,看到老十站在那儿。还来不及打招呼,她已经用肩膀推开门走了进来,手上还捧着一桶热水和一只脸盆。
可董丹并没有打算按摩啊。看懂了他的纳闷,老十笑着跟他说,别担心,今天的服务算她请客。自从他们上次见面后,她过得还好吗?嗯,还好。那她姐姐也好吗?
“水晶泥还是药草?”她一边帮他脱鞋子,一边问道。
董丹说由她来决定,她请客嘛。他哈哈大笑。她微笑着开始按摩他的小腿。他说是她让他开始喜欢上这种特殊“酷刑”的。她又笑了笑。人是怎么发现的——想要舒服,先得忍受一点儿疼痛?董丹一个人在那儿自说自笑。两人之间的气氛不太自然,他希望借着说说笑笑淡化它。
“水晶泥是骗人的。”老十说,“西藏根本没有什么水晶泥。”她帮他脱掉袜子,把他的脚搁在自己膝头上,一边试了试水温。
等她开始为他按摩之后,董丹这次感觉不太相同。她把他的脚放在离她身体更近的地方,她每次前倾或伸手,他的脚趾头便跟她的胸部碰个正着。她的乳房这时是松弛的,柔软得惊人。
“上次你说想换个工作。”他的脚趾现在正在她的乳沟中间。无端的,一个令他痛苦的念头出现了:任何人的脚丫都可以搁在他现在占据的位置。可能是一双布满老皮,长着脚气的脚丫,它们属于又老又秃,戴着劳力士,专门向老十这样子的女孩炫耀自己的财富的男人。
“我说了吗?”她的手握住他的脚跟,以一种不可言喻的抚慰弄痛着他。
董丹发现自己的嘴唇松开了。
“你……你说过的话都记不得?”
她回答的方式就是在他脚后跟上方的筋腱处用力一捏,立刻痛得张开口却叫不出声音。
“我没有姐姐。”
“哦,上次你是骗我的?”
“不,那时候我有个姐姐,现在没了。”
董丹坐直了身体,定定地看着她。她只盯着他的脚。“她死了。”
“出了车祸?”
“她把她存的钱借给了一个男的……”
那是她姐姐全部的储蓄。她把它借给了她的男朋友,之后要不回来。那是她姐姐从广州到上海到北京,一路打工,辛辛苦苦存下来的钱。她工作了十年,可是她的男朋友就这样把她的钱全拿走了。他穿最贵的衣服,戴最贵的翡翠戒指,参加最贵的俱乐部。他还有太太,也上最贵的美容院,每隔两天就做一次脸部保养。他反而欠她的钱不还。
“她是什么时候借他钱的?”董丹问道。原本那股自他的脚向全身抒发,抵达他小腹深部的快感慢慢停止了。
“大概六个月以前。”老十说。
“你姐姐怎么死的?是她男朋友还是男朋友的太太杀的?”她一直看着他的脚,两只手继续上下移动,快成一台按摩机了。
“不是。”
“那她是自杀的?”
“也不是。”
她木然的手在他也变得木然的脚上机械动作,上下、上下、上下。董丹不知道还该问什么。两人沉默了好几分钟后,老十终于开了口。六个月前,她姐姐企图把她的男朋友给毒死,结果那男人的儿子误吃下有毒的食物,她被判谋杀罪而逮捕。上个礼拜,他们执行了她的死刑。她才二十九岁,高大美丽,有一头长及大腿的秀发,她总是跟她的小妹妹说,按摩女郎的生涯也许会铺一条路,通向一份好运。说不定会很走运,谁知道呢。
“你第一次来这儿的时候,我其实是想告诉你的。”老十说道。
可是她并没有。她本想等他第二次出现的时候再跟他说。她当时认定董丹第二天还会来找她,找她做更贴身的服务。大多数的男人都会的。
“我本来是想要找你求救,你是记者。我听说有很多判决不公平的案子,就是因为你们这些人写了文章之后就翻案了。他们怕你们。”
“他们”是谁?政府吗?立法单位还是执法单位?可是董丹只问:“那你干嘛不说呢?”好像他真是个记者,以千钧之力的笔来捍卫真理。他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感觉“记者”是这么神圣却又遥不可及的一个头衔。从来没有像现在这一刻,希望自己是个货真价实的记者。
“你姐姐叫什么名字?”其实已经不重要了。
“小梅。”
“小梅!”
怎么回事?他注定了要跟叫小梅的人纠缠不清吗?怎么这世界上有这么多漂亮、毫无戒心的、对男人不知道防范的女人叫做小梅?他不知道该向哪尊神祷告,别再让那些邪恶的手去采摘世上的小梅了。
“在她被处决前,我去看过她。”老十的手停在他的脚上。
那是初秋的一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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