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赴宴者》第34章


人推荐,每个病人在他们网络订购了这药,百分之二十的收入就会自动汇进董丹的户头。他们会为他开一个账户——当然是秘密的——如果这样的条件双方都同意的话。那公司又怎么会晓得谁谁谁是哪个大夫的病人呢?这很简单,公司会给每个医生一个“医师密码”病人在订药的时候必须输入医师的特别密码,医师就可以从每次订购中得到利润。
“如果你的病人在服用药物后有改善,我们就会让媒体把它报导出来。就用读者投书的方式/原来如此。董丹每天都会在报上看到类似的投书,还一直奇怪这些病人文笔不错,把他们的经验描述得有声有色。
董丹望着餐桌上的大转盘,看着最后一道汤分进了每一位客人的碗里。除了董丹,其他人都吃不下了。大家都已经开始了他们的口腔卫生活动。他们用手掌遮住了自己的嘴,拿牙签挑出了酒宴的残渣,一边从齿缝间吸入清凉的空气,最后发出满足的轻叹。
有人开始离席,董丹一眼就看见靠出口的那一桌,那矬子站了起来。一如往常,矬子总是先确定逃生路线,才决定自己要坐在哪儿。
“喂。”董丹说。
对方挥舞着他粗短的五指回答道:“好久没见了,在忙什么呢?”
“到外地去了一趟。”所以你不在那十六个被活捉的宴会虫里。“到农村作了一些调查访问。”董丹作了说明。
“我也出去了。”矬子说,“去调查一件非常有趣的丑闻。人可以有多聪明,让你叹为观止。”
“是吗?”我倒想知道你是不是还在用我一手炮制的假公司的名片。
“你要走啊?”他问。
“嗯。”董丹说。
他们一起步出了宴会厅,朝后门走去。
“有一家公司生产的酱油味道不错。他们的产品甚至销到海外二十多个国家。不过你想象得到他们的产品是用什么做的吗?”
董丹看着他。对方故意抿起嘴唇制造悬疑。突然间,董丹注意到,他的眼镜也和他的一样,是平光的,完全没有度数。原来也是伪装面具。
“他们的酱油是假冒产品。那是用人的头发做的酱油。动物的毛发也可以做原材料,但那是次级货。他们发现毛发里有一种和黄豆非常相似的化学物质,有酱油的口味。经过了发酵以及萃取之后,那味道会变得更浓烈。他们自我辩护说,人类头发是有机物质,从身体来最后回到身体里去,所以对人类健康无害。”
“是吗?”董丹问。
“我跟他们说,是不是对人类健康有害还不能确定。他们说,在一个有十三亿人口的国家里,永远潜在着食品匮乏危机,能够找到新的食物来源,应该是被鼓励的。然后我就说,他们应该告诉大众他们的‘酱油’是从人类毛发中提炼出来的,应该让消费者保留自己的选择权。”
他又停了下来。这人说起话来就像他小时候见过的二流说书人一样,让董丹很讨厌,故意制造悬疑让孩子们跟着他一个村子一个村子跑。
“这家酱油厂目前面临巨额罚款和公司倒闭。他们在法庭承认一些头发是从理发店、发廊、剃头挑子、医院收集的。挺恐怖的吧?想象一下,面条里搁的酱油是用医院手术室扔出来的毛发做成的!这年头,什么事儿都经不住细琢磨。你说是不是?什么事情都可能是假的。挂羊头卖狗肉。”
“你打算把这事儿写出来?”董丹问。
“报导已经不少了。”矬子说,“让我感兴趣,倒不是他们用什么法子蒙骗了大家这么多年……”
有人在董丹肩膀上拍了拍,是那个杨主任。他把董丹拉到一边,拿出一个装得鼓鼓的牛皮纸信封。
“所以我们一言为定了,啊?”他说。
“没问题。”这里头是什么?一沓崭新的钞票?总共有多少?
“一点小小的意思,不成敬意。”他把口袋塞进了董丹的手里,同时还有一张纸,上面签满了许多名字。“劳驾签一下收据。你的名字签这儿,医院名字写在这儿。”
董丹签了一个只有他自己认得的名字,又匆匆写下了一个医院的名字。之后,杨主任问道:“我给过你名片没有?”
“你给了。”董丹道。掂着信封的份量,有一千?两千?“我再给你一张。”他把名片塞进了董丹的拇指和牛皮纸信封之间。“免得你把我刚给你的那张弄丢了。”
“多谢。”董丹道,心想他待会儿就会把这张名片丢进身后的垃圾桶里。
“你可别把我的名片丢进垃圾桶,啊?”说这话时,主任脸露出揶揄的微笑。
“那哪儿能呢。”董丹笑着说道。
“那人是不是做假药的?”董丹走回来后,矬子问道。“他们这场酒宴可真够挥霍的。”
两人走到外面,矬子说他真正感兴趣的是,酱油厂怎么会有这样的化学研究,是什么让他们想到,头发做出的东西会和黄豆蛋白发酵之后的滋味相仿。这发明跟爱因斯坦相对论的创立一样天才。
董丹同意地点点头。看这重量,信封里的钞票说不定有三千块,够用来买一套他和小梅在市场看的沙发。他今天晚上就带她去。他要借一辆小货车把沙发运回来,然后再请邻居帮他们把它们搬上楼。
“人类的头发竟然有这么好的滋味,这是伟大的发现。”小个子道,“这是真正让我感兴趣的地方。”
“没错,有意思。”然后他们要把自己拼凑起来的沙发扔出去,他们的屁股可是受够了那些坏弹簧的刑罚。
“你需要我送你一段儿吗?”小个子说。
“谢谢,我想走走。”下面他会赶紧走进厕所,关上马桶间的门,细数一下信封里的钞票。
“我还要赶一场,我可以把你载到附近的地铁站。”
还有一场。意思是说,另外一场酒宴外加另外一份车马费。董丹还是谢谢他,婉言谢绝了。
不一会儿功夫,董丹就坐在一辆跟踪矬子的出租车上。他也不明白自己为什么要展开这样的追车。或许他想知道小个子下一站是哪里,他也好分一杯羹。或者是,他想从这场并非情愿的二人角逐中,从被动转为主动。在一个红灯路口,小个子从车上跳下来冲到引擎盖前。把它打开。红灯绿了,被他挡在后面的车辆纷纷按喇叭。他的车抛锚了。他又冲回了车上,再下来的时候,拿了一本杂志,他把它卷成了一个漏斗型。在董丹乘坐的出租车开过了矬子大约一百公尺后,董丹丢给司机十块钱,然后下了车。小个子又出现在他的车子前面,用杂志做成的漏斗朝油箱里加油。车流分成两股,从他身边开过。其中一位驾驶员对他吼着:“嘿,哥儿们,我在废铁厂都看不到你这样的破烂!”
无情汹涌的车潮中,小个子站在他抛锚的车旁,看起来像是某出喜剧里的悲剧角色。董丹坐进了一家小吃店靠窗的座位上,点了一瓶冰啤酒。他看着小个子冲上车又冲下车,拿出不同的工具修理不同的零件,不时举起手用西装袖子擦掉头上的汗。董丹喝完啤酒的时候,一辆拖吊车到了。看着自己的车被拖走,小个子跟在后面跑了一段路,就像是自己心爱的人正被送进手术室接受性命攸关的手术。
半个小时之后,董丹尾随小个子爬上了地铁站的楼梯,跟他离了约二十步远。出了地铁站是一个观光景点,有许多外国人以及卖假古董的小店面。董丹紧跟在矬子身后,在挤满人的街上穿梭,最后来到一座带有古代风味的建筑前。这是一座修建得像中国楼台的豪华公厕。在标示男厕与女厕指示牌中间,一个男人坐在一张桌子后头,作为厕所看守和手纸销售员。董丹走进厕所对面的一家店铺,爬到了二楼,窗口有两张桌子和一张椅子,让顾客坐下来端详他们的古董赝品。董丹看见矬子在跟公厕看守交谈,从他激烈的表情董丹猜想他正在告诉对方,他车子半路趴下了。店家向董丹展示了一些唐代的陶俑,董丹假装欣赏,就着窗外的光线,一件一件仔细端详。他看到小个子和厕所看守换了位置,一个站了起来换另一个坐下。那个厕所看守懒洋洋的样子让董丹感到眼熟。他就是常跟矬子搭档的那个摄影师。董丹手里握着一具陶艺品,眼睛从旁边偷看出去,矬子正在数一个小盒子里的钱,大概是卖手纸的收入。那个摄影师进了厕所,再出来的时候,穿上了那件有许多口袋的背心,肩上挂着装摄影器材的背包。董丹明白了,这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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