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张牌》第10章


易中有此诨名。
“这要是中国白,”埃蒂说,“那我就是德怀特·戈登。”德怀特·戈登(dwight gooden, 1964—),上世纪八十年代美国黑人棒球明星。埃蒂说这话的意思是,如果这不纯的海洛因也算是“中国白”,那不如说他就是黑人了。
“谁?”
“没你的事。”
菜脸伙计乖乖坐下。埃蒂坐在汽车旅馆房间里,旁边桌上摊着一小堆白色粉末,(不等条子赶到,他很快就能把这些玩意儿冲进厕所)。电视里正在转播棒球比赛,勇敢者队被梅茨队——泰德·特纳的荣誉棒球队打得落花流水。阿奎那饭店的屋顶上架设着硕大的卫星天线。上来了一阵晕乎乎的平静感,这感觉好像跟在他的意识后面……当然还有他想来自己应该有的感觉——这来自他看过的医学杂志,是说海洛因上瘾者的神经系统非正常增厚会引起此种症状。
想做一个快速治疗吗?有一次他曾问亨利。阻断你的脊椎,亨利。你的腿就不会动了,鸡巴也一样,不过这一来你就能马上停止注射毒品了。
亨利不觉得这事儿好玩。
说实话,埃蒂也没想过这事儿有什么好玩。如果只有一个办法可以让你甩掉趴在背上的猴子,那就意味着你得对付更麻烦的猴子。这不是什么卷尾猴,不是可爱的小吉祥物似的小玩意儿,而是一个大而丑的老狒狒。
埃蒂开始吸鼻子。
“好啦,”他最后说。“这就行了。你可以滚出房间了,脏货。”
菜脸伙计站起来。“我有几位哥们,”他说,“他们可能要过来跟你商量点事儿。你最好还是告诉我钥匙在哪儿。”
“不在我这儿,用不着这样咋呼,”埃蒂说。“你不是擦灯的孩子。”然后冲他微笑起来。他不知道自己笑起来是什么样儿,但肯定不会让人提神醒脑,因为菜脸伙计一转身就溜出了房间,飞快地撇下他和他的笑脸,都不敢回头看一眼。
埃蒂·迪恩确信他已离开,便加热溶解那些粉末。
扎针。
躺下。
8
这会儿他睡着了。
那个潜伏在他意识里面的枪侠(枪侠还不知道这个人的名字,那个被囚徒认作“菜脸伙计”的家伙也不知道,因为他们压根儿没说起埃蒂的名字)正观望他,就像他小时候,世界转换之前观赏各种表演似的……换句话说他以为自己就是在观赏从前那种演出,他可从来没见过眼前这路表演。如果他见过一种活动的图像,也许首先会想到那上边去。不过,确切地说他从囚徒意识中截获的东西是看不见的,因为二者几乎合为一体。比方说名字吧,他知道了囚徒的哥哥的名字,却不知道这家伙本人叫什么。当然名字是一种秘密,充满了魔力。
这男人的性格没什么可称道的,他有着瘾君子的软弱;而他的刚强又被埋没在软弱里了,就像一把好枪沉进了流沙。
这男人使枪侠痛苦地想起了库斯伯特。
有人走过来。囚徒睡着了,没听见。枪侠没睡,又一次顶了出来。
9
酷呆了,简妮想。他说他饿坏了,我连忙弄了点东西送过去,看上去他真有些可爱,三明治给他弄好了他倒睡着了。
这位旅客——那二十来岁的年轻人,个头挺高的,身上是干干净净有点儿褪色的蓝牛仔裤和佩斯利花呢衬衫——眼睛睁开一道缝,朝她微笑一下。
“谢谢咦,女士。”他这么说——或是就是这么咕哝道。听上去还有点老派腔调……要不就是在说外语。说梦话,是这样的,简妮想。
“不客气。”她露出最职业化的空姐微笑,相信他又睡过去了,可三明治还在那儿,没动过,现在倒正是供应航空餐的时间了。
好吧,这就是他们早就告诫过你的情况,不是吗?
她回到客舱后面去抽烟。
她擦着了火柴,正要点烟,却又停了下来,算了吧,这可不是条令规定你应该做的事。
我觉得他有点儿可爱。他那双褐色的眼睛。
然而,坐在3a位置上的男人把眼睛略略睁开时,她注意到那已经不再是褐色的了,睁开的是蓝眼珠子。但不是像保罗·纽曼保罗·纽曼(1925—),美国著名电影演员,一九八六年获奥斯卡最佳男主角奖。那种性感甜蜜的蓝眼睛,而是蓝得像冰山一样。它们——
“哇!”
火柴燃到了手指。她马上抖掉了它。
“简妮?”保拉问她。“你没事吧?”
“没事。胡思乱想呢。”
她又划了一根火柴,这次把烟给点上了。她只抽了一口烟,一个合乎情理的答案就出来了。他戴着隐形眼镜,肯定是这么回事。那种眼镜可以改变你眼睛的颜色。他进过盥洗室。他在里面呆的时间够多的,想来是晕机了——他脸色苍白无光,这种脸色的人通常身体欠佳。其实,也许他是想摘掉隐形眼镜以便睡得更舒服些。肯定是这么回事。
你也许觉察出什么,蓦然间一个声音从不远处传来。某种让你有点儿兴奋的事情。你看见的可能不是真实的。
有颜色的隐形眼镜。
简妮·多林认识的人里边有超过两打是戴隐形眼镜的。他们中间大多数人为航空公司工作。没人提起过这事,她想也许是因为他们都觉得旅客可能不喜欢机组人员戴眼镜——那会让人感到紧张不安。
她认识的那些人当中,大概有四个是戴有色隐形眼镜的。无色隐形眼镜比较贵,有色的价格就相对实惠。简妮的熟人圈子里花钱要这样算计的一般都是女人,她们都虚荣得要命。
那又怎么样?男人也可以玩虚荣嘛。干嘛不呢?他长得挺不错的。
不。他不是英俊。也许是可爱,不过,他干脆就是那副样子就好了,那苍白的脸色配着雪白的牙齿。他干嘛要戴有色隐形眼镜?
机上的乘客都害怕坐飞机。
这世界上劫机和毒品走私已成家常便饭,弄得航空公司的人也怕起乘客来了。
刚才勾起她这些想法的声音,使她想起在飞行学校时,一个利斧般嘎嘎作响的粗大嗓门:不要忽视你的怀疑。如果你忘记了其他那些如何对付潜在的或公然现身的恐怖分子的种种招数,也一定要记住:不要忽视你的怀疑。在某些案子中,有一些空中乘务人员在事后汇报时说他们一开始根本没发现什么异常状况,直到这家伙掏出手榴弹命令飞机向左飞往古巴,或者机上的人都被卷入空中气流时才如梦初醒。而在大多数情况下会有两到三人——通常是空中服务生——就像你们这种新来乍到的女服务生——会说起她们觉察到的异常状况。比方说91c座位上的乘客,或是5a座位上那个年轻女士,让人感到有些不对劲儿。她们觉出不对劲儿,可她们什么也没做。她们会因为这事被炒鱿鱼吗?上帝啊,不会的!你总不能因为看不惯这人抓挠脓疮的样子而把他控制起来吧。真正的问题在于,她们觉察到某种异常的东西……然后就扔在脑后了。
那人在利斧般的话音中举起一根短粗的指头。简妮·多林,和她那批同学一起全神贯注地听完他接下来的一番训示:如果你觉得有异常状况,什么也别做……只是不能置之脑后。因为在事情发生之前,总是有可能让你逮住一个机会来阻止它……比如说不按计划地在某个阿拉伯国家中途停留。
只不过是有色的隐形眼镜,但是……
谢谢咦,女士。
梦话?还是说得含糊的另一种语言?
她要留心盯看,简妮暗想。
她不会置之脑后。
10
现在,枪侠想。我们很快就能明白,不是吗?
从他自己那个世界进入这个躯体是通过海滩上那扇门。他这会儿需要弄明白的是,自己还能不能把事情逆转过来。噢,不是他本人,因为他确信自己是没问题,只要他愿意就可以穿过这道门,重新回到自己那具患毒罹病的躯壳里去。问题是别的东西能不能穿过去?物质的东西行不行?比方说,现在摆在他面前的,食物:那个穿制服的女人为他端来了金枪鱼三明治。枪侠不知道金枪鱼是什么玩意儿,但这东西看着就像他知道的一种粕粕客,虽说那怪样子像是没做熟似的。
他的躯体需要吃的,也许还需要点喝的,但更要紧的是,他的身体需要药物治疗,否则会死于大螯虾啮咬之后的中毒。这个世界也许能有这样的药物,在这个天地之间,车辆居然像强健无比的鹰鹫一样能在空中翱翔,如此看来任何事情皆有可能。然而问题在于,如果他不能携带物质的东西穿过那道门的话,这个世界的药物哪怕再有效力对他来说也毫无意义。
你就呆在这个身子里好了,枪侠,黑衣人的声音在他脑海深处响起。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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