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隐之书》第58章


——因为我,也跟你一样,非得想象一下不可,我绝不会让事情仅止于现况———那时他说———我相信他是这么说的:“这个名字真美啊!我相信这个名字是不会带来恶兆的。”好了,这就是我对克里斯塔贝尔这首诗所提示的结局———诗中的女主角注定要受苦受难———这不难想见———不过如果可能,她之后会得到幸福,只是这点就不是那么容易想见的了。
现在,我得把我惯常的口气整个地撤换掉。现在,我迫切地写这封信,不再随兴地扯些华而无当、不着边际的东西弄得你一头雾水。你假惺惺地说,你很担心我会不满意你所谈到的《梅卢西娜》,还有我的写作能力———也就是我自己计划的写法,也许你的担心是真的,但这样想实在很无聊。你看过信了解我的想法———也很清楚地跟我说过我的特质———那没什么突兀可言———那句句都是真知灼见。她———我的梅卢西娜———确实是集秩序、人道、怪乱、狂野于一身———一如你所提到的———她既是一位建立家园的女人,亦是具有破坏力的恶魔(而且是女恶魔,这点你没谈到)。
我不晓得你是否读过《诉说在十一月的故事》这类儿童故事。那些都是我父亲讲的故事,最重要的是———他讲的时候都正值故事里那些暗黑的月份———而且他只在那些时候讲。他常说,夏天的布列塔尼,大海偶有明媚之时,花岗岩上的薄雾上升,阳光灿烂异常,而那些在夏天前往布列塔尼搜集、研究故事的人———很可能怎么也寻不着结果。在涂桑、也就是万圣去世了之后,真正的故事只有在暗夜里才有人说起。而在所有亡魂、恶魔、离奇、空中大力王的故事之中,十一月的故事便是最可怕的。还有安枯的故事———他驾着一辆恐怖的马车———一辆吱吱嘎嘎哼哼唧唧声音刺耳的车子,只要在暗夜,在荒凉的野地上,每一个人都会听见这个声响自身后传来———车上很可能全是枯骨,堆得满满的摇来晃去。驾车的人全身只见骨骸———大大的帽子底下两个空洞的眼窝———你知道的,这个人并不是死神,他是死神的侍从———随身带着他那把大镰刀———那刀的刀锋并不为收割用地弯向内侧,整个刀身弯向外侧———为了什么呢?(我可以听见我父亲的声音在暗黑的夜里问着———为了什么呢?如果我索性告诉你———哎呀———这是因为白昼变得长了,而且外头有只画眉鸟在我那棵长了好多泡泡花的山楂树上唱呀唱的———这些加在一样很不一致吧!)假如我们到了十一月还在继续通信———我就来讲个故事———像我父亲那样———不过那时我们何须再通信呢?我们又何须停止呢?过了十一月,故事就温和多了,那是我主诞生的故事———你要记住,布列塔尼的人都认为,马厩和牛棚里的动物会在这个神圣的日子里开口说话———只是没有人能听得懂它们说了什么———没人懂这些睿智、真纯的畜生———它们口中所谈及的死亡的痛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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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部分 第102节:第十章 往来书信(1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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现在你听好———你不许再在信里说你对我的作品感兴趣或许会成为干涉。虽然你对这个我甚少涉足的大世界所知甚多,也很清楚出自女性手笔的作品通常都会得到什么样的响应———更不用说是出自于我,而且还是这么个仍在假设状态中的作品。不过艾许先生,你好像还不是很明白,我们所能企盼的最好的响应也就只是———噢!写得真是不错———就一个女人而言。那么大概会出现些什么题材是我们不会去处理———会有些什么事情是我们所不知道的吧。我并不想强调什么,只不过在男人与我们狭隘的认知以及较差的理解力之间,必然会有———某种在格局和气势上的基本差异———而且这确实存在。只不过我着实认为,我十分确定,这道界限目前的位置根本就是错误的———我们绝不是用来摆放高风亮节的烛台———也非用来盛装贞洁纯情的圣杯———我们有思想、有感觉,而且,啊!我们是读书之人———说到这点,我们的情况、我的情况应该都不会让你太感惊异才对,虽然我并不曾透露自己———其实经由他人的经验———非常知晓人性的善变。所以呢———如果有什么理由让我愿意继续这么写信下去———那个理由就是你的这番糊涂———居然会不晓得女人在一般人眼中的能耐为何———不知你是真的还是装出来的。对我而言———这种状况就好像一棵强韧的灌木———用着自己牢固的深根,撑起一棵在悬崖壁边岌岌可危的同伴———而我就这么紧紧攀着———由此得以稳固———
我要跟你说一个故事———不,我还是不要告诉你,现况不容我再继续往下想去———不过,我还是会告诉你的,好让你明白我对你的———信任。
我曾寄出一些简短的诗作———薄薄的一束纸———在颤抖之中被拣选出来———寄给一位大诗人———此人向来隐姓埋名,我不能把他的名字写出来———我问他———这些算得上是诗吗?我的表达———还算清楚吗?他很礼貌地立时回复我———这些诗写得真是不错———不很合常规———通篇不拘泥于礼教的准则———不过他鼓励我,相当中肯地说———这些作品肯定能让我持续抱持生命的热情,直到有一天———用他的话来说就是———我面临了———“更甜蜜、更重大的责任”。这一番评语还能让我对那一切存有什么渴盼呢———艾许先生———这要如何渴盼呢?你很清楚我的那个说法———语言的生命。你很清楚———在我生命中有三件事———单单这三件事一如惊鸿闪现———我必须把眼中见到的一切———写成文字,也因此———文字本身也是一件,而最重要的还是文字———文字始终是我生命的一切、我生命的一切———这样的需要就如同蜘蛛,为自己备置了大量不得不去织就的丝线———丝线就是她的命、她的家、她的平安符———供她吃喝———倘若蛛丝遭到攻击、被扯了下来,唉,那么她也只好再多加努力,重新织造,另行编织———你一定会觉得她很有耐心———她的确很有耐心———她可能还有点野蛮———那是她的天性———她不得不———要不便会因厌腻而死———你可了解我的意思?
我现在没办法再继续写下去了。我的心已到极限———说的话太多了———如果让我回头再看看这几张信笺,我的勇气是会离我而去的———所以这封信就只能保持在这种初稿的状态中,若有不善之处也只能认命了———愿上帝祝福你、护佑你!
克里斯塔贝尔·兰蒙特
我亲爱的朋友:
我这样称自己是你的朋友,可以吗?因为我内心的思绪大多时间都与你在一起,这两三个月来,我的思绪在哪里,我的人也就跟着在哪里———即便,依据谕令,我所能及之处也不过就像那棵山楂树一样,仅是个入口之境。这封信我写得很仓促———我先不答复你上一封慷慨激昂的来信———我要趁着奇妙的感觉犹然尚存,诉说予你一幅幻景。答复我迟早会写给你的———不过这幅幻景我一定得先说给你听,以免我没了勇气。好奇吗?希望你真感好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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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部分 第103节:第十章 往来书信(1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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首先,我得自行招供,这则幻境乃起于我在里奇蒙公园的骑马之旅。为什么这得说成是招供呢?难道一位诗人、雅士不能随心所欲地和友人一道骑马外出吗?有朋友邀我一起到公园运动,我却莫名觉得不安,好像那儿的树林、绿地全都不言而喻地笼罩在魔咒的禁令之中———你的小屋也一样———想必骑士眼中的仙洛特—加龙省就是这样———一如故事中沉睡的森林,总是围着一道道锋利的白石南树篱。说到故事,你也知道,禁令的设定往往就是为了等着什么人来予以破除,而且绝对会被破除———你的梅卢西娜不就是一个例子吗,运气不好又遇上了不安分的骑士。甚至可以这么说,若不是那道屏障与围篱发出诱人的光华,我也许根本就不会来到公园这儿骑马。有一点我不得不强调,既然身为十九世纪的文人雅士,我当然不会允许自己去铁线莲、玫瑰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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