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嫤语书年》第175章


魏郯一身利落的绢袍,腰系玉带,步履矫健。
“那是何人?”有人问。
卞盈看向我,掩袖而笑:“这要问蘋。”
我微赧,抿唇笑笑。
再看向席间,家人已经引他拜见卞国舅,卞国舅看着他,笑容亲切,似乎在与他寒暄。魏郯毕竟年轻,从这里看去,神色有些拘谨。
而出乎我意料的是,魏郯入席的时候,卞国舅亲自将下首一席指给了他。
卞盈亦不禁讶然,对我说:“我父亲果然赏识他呢。”
我心中亦是高兴。
明月高照,歌伎缠绵的歌声传到小阁上来,良辰美景,观者亦是沉醉。
我和贵女们聊天说笑,却不忘时时瞥向那宴席。
卞国舅与宾们饮酒相谈,是不是发出笑声。亦有人去与魏郯对饮,魏郯不拒,已经喝下了许多。这时,卞国舅从席上起身,拿着一樽酒走向魏郯。
魏郯连忙起身。
卞国舅已经面色酡红,看着魏郯,笑眯眯的。他说着什么,将樽一举。
魏郯亦将手中的酒杯举起,与国舅对饮而尽。
而国舅饮完之后,并未离开,朝魏郯伸出手。在我这个方向,看不清他是做了什么,可是那一瞬间,魏郯突然拉开国舅的手。
我愣住。
寂静片刻,席间发出一阵笑声,国舅亦笑。
魏郯却似浑身僵直,未几,他向国舅一礼,把杯放回案上,拂袖离开。
此事突如其来,笑声戛然而止,国舅立在原地,看着魏郯离去,脸上的笑意渐渐暗下。
贵女们亦面面相觑。
“怎么了?”卞盈问。
我不知如何回答,连忙起身,朝外面快步走去。
“孟靖!”我让驭者快马加鞭,终于在魏府门前赶上了魏郯。
“出了何事?”我急急问道,“怎突然就走了?”
魏郯看着我,面无表情。
他不说话,我就更加感到他的怒气。
刚才的事,明眼人都能猜到几分。卞国舅好结交年轻才俊,而私下里,我也曾听过他府中养有娈童。
长安纨绔好寻欢作乐,花样繁多,养娈童并非奇闻。只是我没想到卞恒堂堂国舅,会在宴上对人不轨,也没想到魏郯的反应如此之大。
“国舅……”我又愧又羞,支吾的问道,“国舅方才……”
魏郯的脸色沉沉,我看到他额边筋头跳动,连忙噤声。
“我无事。”少顷,魏郯深吸口气,平静下来,对我说。
我心中稍安,转念一想,安慰道:“国舅那边你不必担心,我与国舅家的夫人女君俱是熟悉,劝上一劝便无事了。”
魏郯目光一凛。
“劝?”他冷笑,“不必劝,我魏郯就算在长安待不下去,也不必他开恩青眼。”
我皱眉,但知道他在气头上,好言道:“今夜之事乃是意外,国舅亦喝醉了,你勿意气用事。”
“意气?”魏郯看着我,“国舅做出那等下作之事,我不忿,倒是意气用事?”
他的语气有些尖锐,我也恼起来,道:“那你欲如何?长安里等着高攀的人把城墙绕上百圈,国舅如今的权势你不是不知,你以为在他的宴上占得一席容易么?我让你与他结交,也不过想让你有个好前程。”
“好前程,便是那个谒者仆射一般的好前程?”魏郯盯着我,目光冷冷,“我要前程,自会奋发而图,这般歪道,我不齿为之!”
我急道:“我并非劝你屈从,长安的权势之家,亦并非只有国舅。孟靖,我知道你想像你祖父那般,建功沙场立业长安,可那是你祖父。你如今虽得羽林青眼,可将来呢?多少人当了十几二十年的羽林郎,最后也只得个军曹,连个立功的机缘也不曾有。今上好才俊,故而有少年羽林。你如今正当年轻,若能得贵人相助,必可事半功倍!”
魏郯的目光深沉。
“时辰不早,你回去吧。”他淡淡道。
我一怔,少顷才明白这是逐令。
“我是为了你好。”我有些不可置信。
魏郯似乎有些疲倦。
“如此,多谢。”他说。
我伸手,想拉拉他,却落了空。
“回去吧。”他重复道,说罢,转身离开。
回家的路上,我的手一直发冷。
我觉得挫败又委屈,在车上哭了一场。我大费周章,图的不过是魏郯能得到父亲的青眼。
可是魏郯却不以为然……我擦着眼泪,想着前面的事,觉得自己真像个傻瓜。
父亲早就告诉过我,这个定婚做不得真,可我仍然满心期待地扑了进去。
“……你怎知他也喜欢你?”我忽然想起母亲的话。
是啊,我做这些,无非是因为喜欢魏郯,可是,他喜欢我么?
那日,他看着傅嫤的样子在脑海中浮起。
心中乱哄哄的,我闭闭眼睛,不知道该怎么样才好。
到家之后,母亲迎了出来,看到我的样子,她吃了一惊。
“你不是去国舅家赴宴么,出了何事?”她问。
我无从说起,摇摇头。
母亲却似明白过来:“是孟靖?我听说他也去了,他欺负你?”
这话刺中心事,我忍不住,伏在母亲怀里哭了起来。
“那魏氏小儿不必再理会!”父亲的声音从堂上传来,他走过来,将一张纸交给我,微笑道,“天子下诏,为皇子箴选妃,为夫已经将你的名姓报去了奉常府。”
父亲的话终成现实。皇子箴乃卞后所生,大有立为储君的架势。父亲没有犹豫,登门魏府,以我有疾为由,将我和魏郯的亲事退了。
我不知道魏傕的反应如何,魏郯自从那日争执之后,回了羽林,听说先帝派他们去了洛阳,要过半年才回来。
这倒是正好。父亲退婚之时,我很不好过,吃不香睡不下,对魏郯,终究不舍。
但是我不能违抗父亲,也知道父亲的打算是为了我好。我和我的父母想要的,魏郯给不了,不如忍痛了却。
当魏郯终于回来,我听说他一度要到我家里来质问,但是,他终究没有来。
我们再度重遇,是我选入宫中学礼的时候。一次,我去见大长秋,回来的路上,正好看到魏郯。
四周无人,我们照面,各是一瞬间停住了步子。
“你入了宫。”魏郯看着我,神色平静。
“嗯。”我颔首。
“退婚之事,是你愿意的么?”
这大概就是他的质问。
我看着他,淡淡一笑:“孟靖,如果不是你我祖父定下亲事,你会娶我么?”
魏郯一愣。
他嘴唇动了动,可不待回答,宫道上响起了脚步声,有人来了。
我不再多言,向他微微颔首,转身离去。
后面的声音很快不见,我不知道魏郯是仍站在那里,还是已经走了,可我没有回过一次头。
如果不是我们的祖父,我和他,也许不过照面相识而已。我们要走的本是不同的路,现在回到各自该去的地方,也好……
有时,我觉得人世奇妙,因为你无法预定别人将来的样子。高高在上的人,说不定会瞬间跌落泥土,你觉得固若金汤的世界,也说不定会在你毫无防备的时候破碎殆尽。
比如傅氏。
我听到傅氏一家被灭族的消息之时,还在跟着宫中的女史学礼。
那样一个辉煌、人人仰望的家族,天子一怒,竟一夜间连根拔起。包括傅司徒和相貌英俊的傅筠在内,傅氏一家都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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