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牛虻世家》第53章


“首席法官应该是个有学问的人,首先应该是个廉洁、仁慈的人。他要永远牢记,他是贫穷、不幸老百姓的保护人。”
亨利出任首席法官,里维斯爷爷可能会满意的。未必有人敢向亨利第二次行贿。他心地善良。如果他对待被告,也象对他那些马一样温和他会这样吗?对偷猎的人就不会这样。
但是,不值得为这种事费心思。不管什么人当法官,也不会宽恕那种人的。沃尔特有一次伤心地告诉她,多数人认为狩猎法是在西乃山上的圣经十诫一起仅公布的。在沃里克郡大概也有这种看法。但在许多方面,亨利都会是称职的。如果不干,接任这一职务的,很可能是一个对法律一窃不通,而又很不人道的人。
比阿特丽斯小心翼翼地说:
“这件工作可能会占去你很多时间。但是从另一方面”
她迟疑着,不再说下去,他便笑着点点头。
“象蒙克顿这样的人对我写了许多赞扬的话,读了当然十分高兴。特别是他推荐我担任这一职务时,却对我毫无所求。”
然后,他又补充说:
“我一向认为,得到上帝恩典的人,应该牢记自己对社会应尽的义务。”
她斜视了他一眼。
“他认为自己是罗杰。德。柯维里先生了,她想。”“他俨然以本地的主宰者和恩人自居。真行!不过,这种虚荣心倒也没有什么害处。”
“你知道吗,”她问,“如果你不干,他们会找谁呢?”
“他们准会找德鲁少校。我想,他准会同意。我很奇怪,他们为什么不先去找德鲁。他在印度当过官,此外,他还很有钱,也有空闲时间。”
他还有一张鲨鱼般的大嘴。有一回,这位少校大肆吹嘘他怎么屠杀无辜的印度人,她几乎堵住耳朵。不难想象,他会是怎样一个法官。他只有两件法定——脚镣和鞭子。
亨利不应该拒绝这项工作!起码,他不会虐待惊惶失措的孩子、无依无靠的老人和沿街乞讨的伤兵。他也一定喜爱这项工作。
她看了看亨利。
“我能不能帮你料理庄园呢?比如说,管管帐?我替父亲管过账。如果你委托给我——当然还需要你的指导”
她早就该审查他的帐目了。她亲自管帐,比纠正他帐目上的差错,要简单多了。
他高兴地抱住她。
“亲爱的!你不认为这太让你为难了吗?我可不愿意让一匹辛勤的小马太劳累了。”
她又把信打开。
“你父亲一定会为你感到骄傲的。”
亨利面红耳赤。她无意中触及了他从来没有对她谈过的那件痛苦的往事。他父亲一生追求的功名,就是想当首席法官。这一职务空缺时,可爱的老人十分动心。他多次小心翼翼暗示自己的心愿,遭到的却是歧视和冷漠。他顺从地忍受着这一切,真使人为之心碎。他两次都落了空。真到他逝世前,那朝思暮想的称号都没有落在他的名下。现在,他儿子却荣膺了这一称号:首席法官亨利。特尔福德阁下。父亲在地下也一定会心满意足了。
蒙克顿勋爵很可能挑选得不合适。尽管亨利的举止不久就表现出有些高傲,但他却是个很好的法官——比他妻子预料的还要好。他并没有完全让公事缠住自己,地方上的民事案件一般都不太复杂。在沃里克郡西部偏僻的水乡,诉讼的原因一般都是众所周知的:果树生虫、母牛走失、支票过期。亨利处理这些案件很认真,解决得也很顺利。他总是细心听取诉讼双方的不同意见,进行深入细致的分析,这是比阿特丽斯所没有想到的。
他掌握不好刑法上的那些细节。但即使是专攻法律的人,也未必能彻底了解刑法上那些繁杂苛细的条文。然而,他总是下意识地希望从轻治罪,这就帮了他很大的忙。他审讯的那些小偷小摸的犯人,大都一贫如洗、没有文化,为生活所迫,不知不觉走上犯罪道路。通常,他总是装得怒不可遏:对被告拍桌瞪眼,大吼大叫,扬言要对他们严加惩处。但到最后,他有时直接违反法令,只进行少量罚款——有时还亲自解囊相助。在这种时候,他一回到家里,就象个腼腆而又骄傲的孩子一样,把自己的过错向比阿特丽斯老老实实和盘托出。尽管他暗自对自己的行为感到骄傲,但在没有得到她亲口称赞时,还是有些迟疑不决。他有事可干,又很满意,她也高兴。他对她十分信赖,所以她也就全力完成自己承担的义务。家务和孩子,占去了她很多的精力,除了忙忙碌碌以外,她没有多少时间和心思去考虑其他事情。尽管她一如既往,觉得自己很不幸,但这种想法也逐渐变得淡薄了。
有些小事令人很难忍受。言谈话语中,他越来越喜欢引用法律术语,这使懂行的里维斯法官的孙女听了非常刺耳,然而她提醒自己,尽管他连归还和没收这两个词都分不清楚,但他对他所生存于其中的这个社会还是有好处的。而他则对她那种认真、勤劳、专心致志的精神大加赞赏。艾尔西刻薄地说过,他为自己的妻子,比为那头最好的蒂斯德尔母牛还要感到骄傲。
只有一点他对她不太满意,而作为一个正派人,他又不能跟别人谈起这一点,私下里也尽量不去考虑它。他那年轻的妻子虽然漂亮、善良、可爱,他也真心爱她,但她却很少跟他过幸福的夫妻生活。只有一次,他与家庭医生开诚布公谈话时,十分腼腆地暗示过,他的婚事从各方面来说都很美满,就是算不上真正的夫妻关系。这样的妻子是很难想象的;她很关心丈夫的生活、名誉和地位,生病时不急躁,也很坚强、安详而又耐心,可就是……
他无需再说下去了,大夫会意地点点头:
“是的,是的,特尔福德夫人是位很好的病人,也是位贤慧、细心的母亲,但这种聪明的女人总是有些冷淡…”
看来,只好如此了。这不过是她身上仅有的不足之处,而且现在已经不象开始时那么重要了。婚后四五年,再忠心的丈夫也不会显得那么热烈了。
比阿特丽斯怀第三胎已经好几个月了,这时发生了一件难以避免的事情。那年冬天,亨利闷闷不乐地骑马经过牧场。迎面走来一个面颊红润的姑娘,当他走过时,她恭恭敬敬请了一个安,然后又转过头,向他暗送秋波。她是附近一位农场主刚从集市上招雇来的养牛女工。
在两性关系上,亨利从少年时代起,就遵循着坚定不移的原则。正派的人对朋友、邻居和佃户家的女性,总是很尊敬的,并不考虑她们的声望;对正派的女人,也是如此,并不考虑她们的地位。对其他妇女,他也颇有分寸,宽宏大量,绝不评头品足。此外,他也会保持对妻子的忠贞。违背自己做丈夫的良心,破坏姑娘的贞操,这对亨利来说是不可思议的。他对淫佚放荡的人,就象对拉皮条的人、偷猎的人和教皇主义者一样憎恶。而玛尔塔是外地人,在本地无亲无故,对亲人们也谈不上有什么感情——她的贞洁是大可怀疑的。农村小饭馆里议论纷纷,说她跟一个离巴顿三十英里的农场主生过孩子。众所周知,她最近一次被解雇,是因为有两个男人为她争风吃醋。她象一只壮实的小猫,人人可以手到擒来,条件也不苛刻。她跟男人亲嘴,并不只是想要一件节日的新衣服,而是她本人的一种爱好。
亨利把自己的丑事隐瞒了十五个月,而明眼人早就从他那忽而高兴,忽而内疚的表情上猜透了他的秘密。第三个孩子刚满一周岁,比阿特丽斯又怀了第四胎。有一天,她独自一人漫步在荒芜的林间小路上,欣赏着雪花。突然,她看到在十步开外的灌木丛后面,她的丈夫和养牛女工正在恋恋不舍地吻别。她依然目不转睛地看着那片雪花地,漫不经心地从他们身边走过,就象看见两只兔子一样。玛尔塔惊叫一声,躲到树林里去了。亨利面红耳赤,急忙去追赶妻子。
“比阿特丽斯!比阿特丽斯,请原谅我吧!亲爱的,我知道我犯了很大错误……我怎么能使你遭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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