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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晨海面上的阳光,将我的灵魂唤醒了。无边的波浪上闪烁的金光衬着东山 的晓色,这景物都陈列在我的眼底。
我不能描写,也更不敢描写。我只静静的坐着,只觉得庄严,只觉得伟大!
下楼后和母亲、姑母,一同在园子里葡萄架下用着早餐。
朝爽迎人,海滨的天气,毕竟和城市不同!——姑母真是个福人,可惜她没有 儿女,太寂寞了。她的宅子和园子都极精致;山脚下还有她的田地,佃户也很多。 她说过两天还要带我绕着海滨,去看农夫们秋收。
她极爱我,也极喜欢有我的朋友来看我。不知道两星期后,母亲回去再来时, 你能否和她一同来?宛因三冰心:信收到了,三天没有回复你,因为我又 觉得不很舒服。医生也来看过,只开了方,没有说什么。
这时母亲已走了,我送她到车站又回来了,我是不能离开母亲的,但现在也无 可奈何。
她一去了,一切都觉得泛泛无着;往深里说,就是不知我还是我。惆怅,离开母亲 的惆怅呵!
近日又阴了天,凉多了。姑母不许我出去,常常和她一同坐在廊子上,谈些话 儿。姑丈早故去了,我虽未曾见过他,但从姑母口中,可以知道他是一个很有学问 的人。像片便悬在厅屋里,眉宇间充满了沉毅和慈祥。他死在海里,连坟墓都没有 ——这就是姑母不肯移居城市的原因——姑母每一提及,就要下泪。冰心呵!为国 死是极尊荣的,坟墓又算什么呢?只添个后人伤心的资料罢了。
你近来忙得很,是不是?但忙碌比闲散好,可以省却许多无谓的思想——蒙同 学们挂念我,请你替我谢谢她们。也请告诉她们说我已日有起色了。
我的书架上,近窗的那一边,有两本黄皮的书,名叫《慧劫》的,请检出寄来 给我,我只看了一两页,很想看完。宛因八月十二日从前的几封信,都没有注 着日子,但我觉悟到信后的月日,有时是极有关系的。
四冰心吾友:《慧劫》收到了,很喜欢!这时夜中的风吹着窗帘,似 乎代你诉说了你的寂寞。现在正是校中夜间自修的时候,你桌子对面的座儿空了; 平日坐在你对面的她,正在山半听着海风呢!我又何曾不寂寞?但有海山为我的伴 侣,便寂寞也不觉得了。
我平日喜欢学写些小文字;在校时总不得空闲,也不敢写,因为写起来就不免 要耽搁了功课。现在整天闲着,拿起笔来,又觉寂无可写。有时被景物所鼓舞,因 着一时不可遏抑的冲动,便写了,写完一看,又嫌它太“动”了。你不是常常劝我 不要焚稿,姑且留着作为思想经过的历史么?但我却不能这样做,思想发为文字, 到了纸上,已经着迹了,再留着就更着迹了。所以我做完便抛在炉里了,有的也留 着,但至久也不过两三天。你如看见,又要说可惜。我自己却总不觉得,我做了, 我烧了,原是极自由的事!
园里的花下,常常是我坐立的所在,姑母也在旁边。软椅上,对着晴光万里的 大海,长夏初过,微曛的天气,使人倦极。鸟声和着隐隐的涛声,也好似催眠的歌 ,有时便真朦胧睡着。
你们在课室里,午后必是更困倦了。你记得上季我在班里上着课,困极,书掉 在地上,把你也从微睡中惊醒了么?那时多么有趣呵!
不再说什么了,姑母不让我多写字,再谈罢!
你的朋友宛因八月二十日五冰心:这里下了三天的秋雨,微寒中人, 窗下只有我自己,无聊极只得写信了。
离家已有两星期,山光和海色都被我思家的情绪浸透了,我十分的忆念母亲。 母亲也是忆念着我!冰心呵!这不过是暂别,若是永别又当如何……我对于世间一 切的事上,都能支撑自己,惟有母亲的爱,真使我柔弱到了极处!
我只得勉强说穿了,我这病恐怕很危险!我近来静坐时,常常预想以后的光景 。我所最关心的,就是我——后,最好不要使母亲触绪怀人。我平日看书,遇有可 心处,便用笔在眉上加些批语。现在也不敢写了,恐怕以后母亲拿起书来,要伤心 的。——其他的事,也处处不使它留印迹。
冰心呵!想到这里,凡百都空了。我——后,只要有母亲,姑母,和你,忆念 着我,我——去也是值得的。但这也是虚浮的话,忆念不忆念,于死去的人真没有 什么。精神和形质,在亲爱的人的心目中,一同化烟,是最干净的事!
我只要一个白石的坟墓,四面矮矮的石栏,墓上一个十字架。倘若旁边再有一 个仰天沉思的石像——表明死者对于生命永远的惊诧——就更好了。这墓要在山水 幽静处,丛树荫中,有溪水徐流。你一日在世,有什么新开的花朵,替我放上一两 束。其余的人,就不必到那里去。
我——后,不要什么记念,也不必有人有什么对于我的文字。如有之,还请那 人自己想一想,如宛因在世,能否应许他为她立传,他就要自止了。
冰心呵!你不要错想了,这一篇不是什么不祥的话。自古皆有死,只在乎迟早 罢了。在广漠的宇宙里,生一个人,死一个人,只是在灵魂海里起了一朵浪花,又 没了一朵浪花,这也是无限的自然。
我不是惧怕死,也更不是赞扬死。生和死只是如同醒梦和入梦一般,不是什么 很重大很悲哀的事。泰戈尔说的最好:“世界是不漏的,因为死不是一个罅隙 。”能作如是想,还有什么悲伤的念头呢?颂美这循环无尽的世界罢!
形质上有间隔,精神上无间隔,不但人和人的精神上无间隔,人和万物的精神 上,也是无间隔的。能作如是想,世界是极其淡漠,同时更是极相关联。
这些话不是用来安慰你,实是我自己的人生哲学。但这哲学当因人而宣示的, 告诉你是很自然的了,但我却不敢告诉我的母亲。如果这一封书寄去了呵,母亲要 伤心到了极地了!
无可言说的,母亲的爱呵!
你我的朋友海女士,正在沉静的微雨中,听着我的话呢!
她的浪花已引导我了解人生了。
冰心,校园的菊花都开了么?你和谁共赏呢?更盼望你有什么即景的文字,寄 给我看。
宛因九月三日夜六冰心:我不信我的一封书,就使你难过到这地步。我的 朋友!我真是太不思索了。所以我说思想是空灵的,一发为文字,就着迹了。若是 有着迹的可能,有文字真不如无文字,我只向你谢罪,从今后不再提这死字了,只 往有为的前途着想罢!
天开朗了,树叶儿渐渐的红了,云淡风轻的天气,闹边一坐,胸怀旷然,我觉 得真享尽了人间的清福。
我现在也不静坐沉思,也不看章回的书,因为那都是太费脑力的事。姑丈书室 里存书极多,前两天晒书的时候,我都把我所喜欢看的拣出来了,大可为消遣的资 料。现在我只零碎的看些小诗文,一面抄些我自己中意的词句,一面也可练习些字 。每天早起写字的时候,姑母常常倚在旁边看着。她问我说:“你这字太特别了, 学的是什么体?”我笑说,“是宛因体。”她也笑了——我自己后悔小时未曾在字 上用过功,现在要学也太晚了,写得满纸小虫似的,真不好看。但如认真学起来又 不耐烦,好在文字是用以达意的,会写它也就够了。
此外的消遣,就是教授儿童了。姑母在园后设立了一所农儿半日学校,只是初 小的程度,男女学生有五六十人。教员杨女士,学问很好,人极和蔼而且恬淡。她 的教授法极好,讲授时的言语和指示的姿势,都极活泼而又温严。我饭后有时去旁 听,这些孩童竟然忘却有人在座,因为杨女士的一言一动,都博得孩子们的全神贯 注,也无暇看到别处了。而且我觉出那些学生对她的感情,是更超乎敬爱之上。对 于她的命令,不敢拂也不忍拂。她在假日常常去到学生的家中,勉励他们的自修, 慰问他们的疾苦。家长们间接受她的教育的,更不知道有多少。她的确是这村里的 天使!邻村的农儿,也有许多来入学的,我极其钦佩她,我从来没有看见过这样完 全的教员,便是大学里,也是不多见的。据说她极喜欢农村的生活,所以不愿就城 市的职业。她弹琴弹得极好,我已起首跟她学习了。
这小学校里科目虽然不多,她一人担任这全校的功课,自然是很忙的。我每日 也便去替代半小时,或一小时。——孩子们是如何的可爱呢?当我站在台上,看着 五六十个仰着的黑胖可爱的小脸,我就想我应当以怎样的材料,贡献给这些纯洁无 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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